“锵”!
紫郢剑第一次在战斗中出鞘,变身成一道蓝色的光幕,高速颤动中,散发着惊人的寒意,这寒意仿佛要把周遭的空气尽数冻僵,磕飞几道箭矢后,疾斩袭来的刀芒。
弩箭反震的力道传来,并不能摧毁握剑之手的稳定。
紫郢剑样式高古普通,剑身乃是散发着幽幽的紫光,如果只是普通剑法,那带动起来的只有青光,但是张生的一身修为尽在水火二字,剑内的阵法又是自己心血所至,故张生毫不浪费里面的灵力,泛着蓝光那就说明,里面充斥着一个无情的冰球术。
张生心中极为清楚,对于现在的动作,其实有更好的选择。他本可以用魅魔身法以差之毫厘的精妙侧身而过,这样既可以躲避箭矢,还可以让过这长刀大汉,让他进入到自己与远方弩手中间,成为一个人形的盾牌,然后自己再赠他个透心凉,爽当当。
且丝毫不虞他会躲开,自己还有一个冰封术没有施展,届时也定可以把他固定在原处,那时自己是战是逃,收放由心。
可惜对方那冰冷的眼神,一身荧光的盔甲,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张生隐隐感觉自己先前的套路如果施展出来,恐怕不会按照自己舒爽的态势发展,无奈下只好选择了毫无花假的方式与之硬拼。
更何况张生的心中,并没有太过于看重这个大汉,他想的是秤量对方几斤几两的同时,也可以近距离的领略破天楚人的风采。
让张生改变策略并不能说明眼前大汉实力远远超于自己,对方的气势乃是天时地利人和,配合多年形成的有效杀阵,而张生毕竟只有一人。
刀剑将要相交,长刀透出的劲锐之气与紫郢剑散发的冰寒之气在虚空中打了头阵,中间的气流被挤至一旁,至于两道精纯的天地元气在那里进行着厮杀。
“当”!
毫无花假的硬拼一记后,张生向后疾退,刀身传来的劲锐之气通过自己传承的无上剑意,以剑身高速震颤间被荡至剑身两面的虚空中,如同平地里突然生出无数股吹向两边的飓风,迫的周围树木尽数弯腰,更可怖的是这飓风中带着冰寒万物的味道,那些弯向两边的树木上面覆着一层薄薄但坚固的冰片,固定着那些倒地的树木青草保持着倒地姿态,无法还原。
虽然对方传来的劲锐之气被自己玄妙的剑法震开,连自己的手腕处都没有传到,更遑论损伤自己的护气了,但是张生却收起了轻视,神态凝重。
因为自己剑中的冰球术也没有给对方带来影响,且对方的回答更为犀利,直接以一刀劈散。
纵观宗门典籍中,应对天机宫的进攻,张生从来没有见过居然有这种极富震撼效果的方式。
飓风横扫间,张生朝后方退步,刀光剑影中张生认真看到了对方的真实面目。
这一个身形魁梧,脸容普通,表情冰冷的大汉,让张生惊讶的是那大汉用的并不是长刀,而是一把带柄的大刀。
大汉右手握住这把刀身细长的眉尖刀的刀盘处,左手抻出手指轻搭柄尾铁铸处,只看这随意的姿势配合他那肩宽腰细的风姿,就可知晓此人可以随时做出扎、劈、砍、撩、切、抹、拖、拨等种种精妙的刀法。
仿佛是应张生所想,大汉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施展了方才张生可以猜想到的种种动作,且赋予更多变化,挟着灵力催发的某种秘法神通,直向正在后退的张生攻来,一身筑基中期实力没有丝毫保留,仿佛要以最快的速度置张生与死地。
漫天的剑雨也已经停止,林外的众人也早已纷纷下马,鱼贯着带着煞气朝两人所在袭来。更有几人挑选的路线乃是迂回包抄,不多时就把张生围了起来。
此时张生背后出现的手持长枪的精瘦汉子,与面前的眉尖刀,乃是敌阵中实力最强的两人。
如果此时有熟悉破天城风土人情的老居民在此,定能认出这二人乃是破天城中,结丹修士以下最富盛名的两个佣兵,有“霸枪”之城的赤峰,还有以“环首刀”名震破天城的苏战。
张生没有施展冰封术来冻住苏战,因他知晓这毫无效果,没有杀伤效果,短暂的困住对方身影,只会惹来嘲讽,故张生只是反手横劈一剑,点在眉尖刀的刀面上。
时至此时,苏战众人皆以为张生只是一名不知来自那个门派的剑修,然而当细微闪烁着忽青忽红的紫郢剑击在自己刀身时,苏战才知晓己方判断失误,并升起阵阵疑惑。
不过留给他疑惑的时间很短,他现在那黝黑的脸容,也开始忽青忽红起来。
张生在挑中刀身的时候,果断地把剑中灵力不要命地以快速的震动,施展了数道炎爆与冰球,传给了长刀。
作为武修,兵器与性命相同,所以进击苏战的眉间刀等同于击向他的护气。
以张生的灵力储量,方才穿过去的几道神通等同于三个天机宫同阶修士的全身之力,如果没有意外,苏战会直接内脏崩碎而死。
然而事实让张生失望了,苏战只是退后了几步,脸上红一阵,青一阵。
也只有这么多而已。
苏战退后的空隙里,旁边的大汉分出一半,立刻补上,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朝张生袭来,另外一半大汉在十余步外,距离刚好不好,正好站在张生冰封术的范围之外,围拢着战圈。
方才就在张生身后的赤峰,也挥舞着漫天的矛影,挟着风雷之声而来。
远处几步外的苏战,脸上青红之色转换的频率也愈来愈慢,色彩也愈来愈淡。
一身灵力已去近半的张生面对众人的围攻,依旧面容恬淡,不慌不忙,施展着绝魅身法,秉承着无上剑意,平直挥剑。
只要与敌人兵器相接触,张生就至少放出两道神通,一道炎爆,一道冰球,毫不吝啬。而对于赤峰的枪影,凭借着强大的计算与战斗本能,准确的将每一剑都击在对方枪尖,每一剑都送出一道相对耗费灵力较小的冰球术。
其余来不及接待的兵器,张生用自己那并不浓厚的护气,以背脊迎接。
赤峰没有强撑,稍稍退了几步,消化张生袭来的神通,而其余兵器被扫之人,纷纷跌坐在地,再无战斗之力。
一剑横扫而出,居然能让五位同是筑基期的武修失去再战能力,此事放出,张生定能搏出一番名声,战果足以自傲。
然而与张生目前淡漠的表情相比,他的内心却是一片苦涩,很早之前听到的一句话,浮在了耳边。
还记得那时是自己当初刚刚入的天机宫外门时,作为新入弟子的教习师云破,给众人讲述的第一堂课,里面就有一句是这样说的:在修士界,同等境界,很少有以一敌众的情况,因为大家灵力相若,总有消耗殆尽的时候,更何况护气大家都差不多,如何能抵挡多人进击呢。
当时的自己听到这句话,奉为金科玉律,然而随着自己天资强大,后来又有拂尘改造,多出了十处丹田,自己渐渐的就把这条金科玉律抛诸脑后,虽不至于妄自尊大,但总觉得自己乃是同阶,甚至高一个境界中最强之人,且可以以一敌众。
然而到了今天,就算让眼前的十数人站在这里,任凭自己灵力耗干,仅凭他们加在一起的护气,自己都无法杀死对方全部。
以往的自信到今日,变成了惭愧,虽然有师门命符在身,但毕竟自己已经算作是死了一次,且死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自己的狂妄自大。
当初悬赏玉简中,曾经明言,建议自己从东九门出城,联合四五波商队,同时上路,是为上佳选择,因为劫道攻击只有一次,大约十名筑基期。
自己当时对那条建议视若无睹,觉得以自己状态,那十来名同阶修士正好拿来试剑,定是美事一桩,于是就故意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十二门,以求自己战的酣畅,不被他人影响。
更可笑的是当初还恶趣地想着自己把几人杀的屁滚尿流,对方拿出更多筹码求自己放过时,应该如何取舍呢。
想到此,张生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笑话,如今就要去食那自酿苦果。自己以前内心经常嘲笑同门乃是那温室中的花朵,如今的自己在破天城人的眼中,不正也是那温室花朵吗,白日里剑灵说的那句低调求生存,看来自己也只是明白了一个皮毛。
张生此刻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淡然表情,突然露出了一丝苦笑,随后化作坚定。
知晓自己的不足后,张生收起了娇纵之心,从炼气四层到现在这么多年的狂妄也尽扫一空,今后自己的道路,会更加谨慎。望着眼前之人均是不比自己差的天子骄子,虽然不知苏战与赤峰的名字,但是他知道这两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张生胸吐长气,豪情顿生。
虽然身上灵力只剩一丝,既然作为男人,失败就要勇敢承担,错了就是错了,既如此,自己何不更多地领略楚地男儿风采呢。
思考了那么多,其实作为张生强大的灵台能力来说,外面的时光只是过了一瞬而已,外围的汉子已经把失去战斗能力的同僚抬至一边,重新结阵;赤峰退了五步后,也尽数把脸上的青色逼走,挽出枪花,又朝张生攻来;更远方的苏战表情也恢复了平静,冷峻地用双手握着眉尖刀,略晚与赤峰的身形,朝张生袭来。
两旁的大汉如潮水般袭来,身后赤峰用枪花高速地布下用灵力构成的天罗地网,前方苏战身形跃起,仿佛从天而降的杀神,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张生明白,自己唯一的生路就是施展冰封术困住两旁大汉之际时,拼得全力,打开一个突破口,然后展开魅魔身法,再逆向施展追风秘术,消除痕迹,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但张生不打算这么做,因为如此这般,彻底的就会成为一个逃兵,张生虽然不是一个明读诗书的拥有大气节之人,但他有他自己的做事原则。虽然结果韩家姐弟都会死,但自己愿用自己的一次死亡,来表达对韩氏姐弟的愧疚,更重要的是对自己之前狂妄的惩罚。
用最后余力再次震飞两名大汉,准备迎接死亡时,突然一个蒙面的高瘦身影毫无征兆的冲了过来,施展着让张生熟悉的身法,肩膀扛飞赤峰,拳脚肘膝无所不用其极,用的均是带引的劲道,把旁边其他汉子待到一旁,更是挑起两名大汉朝半空中的苏战抛去。
沉声喝到:“跟我走!”说完就朝马车的方向掠去。
张生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心中有股莫名的信任,没有丝毫犹豫,在狙杀之人阵形凌乱之际,提起一口气,尾随蒙面人而去。
远方小亭中下棋的两个守墓人,眼看白龙就要被落得狙杀的下场时,突然来了一阵风,把棋盘吹乱。
执白子之人抚掌笑道:“老天助我,此局算和。”
执黑子文士轻轻说道:“我记得原先棋面,可以复盘重来。”
白子之人不悦道:“怎么如此没有风度,还是否楚人,风吹乱就乱了,还要较真。”
黑子文字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仿佛默认此局做和。
远处苏战与赤峰带领的众人,望着张生与那陌生蒙面人逃走的方向,并没有重整队型去追击,而是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