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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劝谏息侯一

来到息国之后,如婳真正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没有人管束,不用每天练习五个时辰的箜篌,不用再看父王的脸色,真像是在笼子里圈养的小鸟被放归了山林,快乐的不能自已。那架凤首箜篌也运到了息国,如婳再没有弹过一次。

这几年来到古代,如婳闷得差点发了霉,她对古代的一切充满好奇。除了获得了自由,如婳还拥有了一个玩伴,就是息侯。以前偶尔的几次接触,如婳对息侯的了解并不深入,只知道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到了息国才知道,息侯耽于玩乐。从来没见过息侯这样的人,能玩的如此有声有色。

有了如婳加入,息侯也非常开心。他绞尽脑汁,想出各种点子,博自己和如婳一笑。如婳多年来的郁悒沉闷一扫而空。

在息国宫中过了一段日子,如婳算是看明白了。息侯爱玩,也许是受了国君的感染,上行下效,这息国宫府上上下下都爱玩。后宫诸人更是玩的不亦乐乎。

朝政方面,幸亏有五位老臣撑着,这五位老臣,是息国先王留下的顾命大臣,五人合力,相互约束,相互制衡,息国的朝政也是井井有条。

本来深恐像姐姐那样,到了蔡国后,会受到其它妃子的刁难。可是如婳完全是多虑了,这后宫的妃子也爱玩,钩心斗角、争风吃醋、为了争宠而钩心斗角的事情极少,基本属于小儿科的范畴。

在息国宫府的西北角,息侯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园林。其中有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奇石、奇花、名木,珍禽异兽。这里面养殖的老虎、豹子、狮子、梅花鹿、仙鹤等等。

圆中有一汪碧水湖,湖边的假山由炉甘石堆砌而成。每当下雨时,炉甘石遇水冒烟,云蒸霞蔚,恍如仙境。

“这座园子叫什么名字”,如婳喜不自胜,歪着脑袋问。

“还没名字,你给起一个吧”!息侯见如婳欢喜,兴奋不已,也为自己的杰作骄傲。

如婳想起论语中的一句话“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灵活的大眼乌溜溜转:“就叫虎兕柙如何”?

听到这个特别的名字,息侯拍手称道。从此以后,这就集动物园与植物园一体的园林就叫虎兕柙。

听如婳说可以训练动物进行表演,息侯听了眉眼一亮。专门请了驯兽师,训练老虎钻火圈、狗熊走钢丝等娱乐项目,因为训练没经验,动物又野性难训,训练了几个月,还没有个眉目。息侯一点都不气馁,坚持训练下去,一心要组建个大型皇家马戏团。

不过经常与野兽们呆在一起的美女驯兽师倒是跟动物混熟了,在美女驯兽师面前,动物驯顺无比,让好多人惊奇无比。

息侯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神箭手,酷爱射箭。射箭对于他来说,与其说是练习技艺,不如说是娱乐。他让人头顶苹果,站在十丈之外,给他当靶子。为了保护活靶子,他专门命人打造了厚实坚硬的铁头罩,把头部保护起来。练习很多次之后,息侯箭法精准到可以对人头上的苹果百发百中,才命人不戴铁头罩,直接头顶苹果,让息侯射击。

开始的时候,当靶子的人战战兢兢,后来大家对息侯的箭法完全放心,一点都不紧张。

为博君侯一笑,经常有妃子心甘情愿当靶子,面对利箭,不免浑身乱颤、风中凌乱,这样与息侯一起,围观的人经常会开怀大笑。

有时候如婳跃跃欲试,想头顶苹果给息侯做靶子,不过息侯断断不肯。他绝对不肯置如婳于危险之中,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危险。

如婳和息侯玩的不亦乐乎,有时候两个人并不像夫妻,更像是一对儿玩伴,过的是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两人玩乐的消息传到陈国,陈侯却气的跳脚,大骂息侯不务正业。他指着陈夫人,大怒:“这就是你养的两个好女儿,没有一个让人省心。若姮嫁给蔡侯,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如婳嫁给息侯,夫妻感情倒是很好,只可惜如婳把息侯都带坏了。一国之君不理朝政,不思进取,如何在诸侯国纷争的乱世立足。本来还打算凭借两个公主的婚姻稳固陈国的江山,看来是无指望了。”

陈侯最近经常动怒,陈夫人已经习以为常,她好言相劝:“息侯年纪轻,贪玩也正常。息侯虽然自己在朝政上不大花心思,但是有几位老臣辅政,息国现在局势稳定,国泰民安……”。

“妇人之见……”陈侯怒火狂燃,粗暴打断陈夫人的话,他语气愈加严厉:“我说二公主会像褒姒一样祸国殃民,你不听。不要为她们开脱,都是你疏于管教,你还是好好自省一下吧”。

得知父王暴怒,如婳的第一反应是,肯定是父王想努力生儿子,但终于无所出,迁怒于自己而已。怪罪自己倒罢了,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父王居然迁怒母后。这样总是发怒真没意思,吓唬谁呢!

如婳最喜欢的就是和息侯偷偷溜出宫去,在山林之间、市井之间流连,两人都穿着普通人家的衣服,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两人玩的非常自在。

这次,两人在宫外逗留了好几日,才心满意足回到宫里。回宫后,发现一切都平静,跟两人在的时候差不多,放下心来。

有一个人在等如婳,已经苦等了几日。如婳和息侯玩闹的不像样,亲身体会到这一点,他才明白陈侯的愤怒从何而起。

“卜师傅,你怎么来了”!如婳万万想不到卜师傅会不远千里,来到息国。赶忙见过卜师傅,热情地询问父王、母后的一些情况。

将陈国的近况略微说了下,卜师傅开门见山:“听说你在息国非常开心,你母后很高兴,她希望你能过幸福的生活”。

如婳神色不郁:“听说我父王很是愤怒”。

卜师傅点点头:“你父王始终忧虑你是否会步褒姒的后尘,你母后亦是担心”。

如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样说,父王母后是派卜师傅来当说客的。父王母后选对了人,如果他们派其他人,他们说的话我未必肯相信。这十几年中,卜师傅一直护我周全,卜师傅的人品我信得过。卜师傅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关于褒姒和周幽王的故事,卜师傅的看法是什么,卜师傅也觉得褒姒祸国吗”。

西周灭亡之后,千百年来,大多数人都谴责褒姒,更不消说如婳所处的年代,西周刚刚灭亡几十年。不用说,卜师傅肯定也会将罪责推到褒姒身上。

不过卜师傅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大出如婳所料。他摇了摇头:“周幽王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罢了。不管是褒姒进宫之前,还是进宫之后,周幽王都非常昏庸。他不理朝政,沉迷于吃喝玩乐,酒肉池林,荒淫无度,听信谗言,打击忠臣。最终导致国力衰弱,民不聊生。西周灭国说是褒姒的错,不如说是周幽王的错”,他停顿了一会,看如婳对这番话呈现出赞许之色,继续道:“但是褒姒也有错”。

果然如婳反驳道:“褒姒从来未向妹喜、妲己一样,做出献媚专宠、排除异己、陷害忠臣等祸国殃民的事情。跟她二人一样,担了‘亡国妖妃’的恶名,真是冤枉,褒姒何错之有”?

卜师傅启发道:“终日与昏君作伴,眼见国家实力日渐式微,虽然她没有谄媚君王,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制止周幽王停止荒唐下去。如果她劝说周幽王励精图治,也不至于发生后来的悲剧”。

如婳浑身一激灵,觉得卜师傅所言有道理,但觉得着这种说法对褒姒过于苛责:“以褒姒的见识,恐怕她想不到要劝谏周幽王”。

卜师傅诚恳道:“自然,二公主的智慧远在褒姒之上。褒姒做不到的事情,二公主完全可以做到。二公主不觉得息侯现在沉湎玩乐,是否有几分周幽王的影子”。

卜师傅这次带了陈侯、陈夫人的重托来到息国,就是要说服如婳,让如婳劝说息侯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国君。这样一番话下来,觉得如婳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明事理,不用太费唇舌,一点即透。

于是卜师傅继续下去,一番话说的鞭辟入里,清晰透彻。

“你可知道,息国为何积贫积弱,十几年前,还是先王在世的时候,曾经带兵讨伐郑国,结果大军只打到郑国边境,惨败,非常狼狈。这次战争给诸侯国留下了话柄,说是息国先王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知审时度势,冒然攻打郑国简直是以卵击石。自此,息国在诸侯国之中颜面扫地,息国先王自此之后终日郁郁寡欢,抑郁而终。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息国逐渐衰落下来”。

“息侯至情至性,虽然很聪慧睿智,但是经常运用一些小计谋,从来不愿意把精力用于国事之上”。

“息国国土面积小,本就是一个小国,国力不济,再加上息侯疏于朝政,不关心百姓生计,如今的息国国势衰退,国政混乱,息国的未来也怕是危险了”。

“希望二公主能够劝谏息侯励精图治,发愤图强。如今陈国、息国、蔡国三个国家政治联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请公主三思”。

这番话,让如婳深深陷入了思索之中,她也担忧起来。息侯的阳光、聪慧她都看的出来,但是耽于玩乐几乎是息侯的软肋。夜夜宴饮,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国君不恤国事、不恤民生,息国虽然目前安稳无忧,但是长久下去势必衰弱下去。

西周灭亡,周幽王昏聩,褒姒自然也有责任,这样的念头像一道凌厉的闪电撕破夜空,在如婳的头脑中划过。深恐这样的事情在息国重演,她不想成为褒姒第二,不想成为历史的罪人。

看到如婳面色凝重,呈皱眉思索状,知道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起了作用。

“你知道褒姒的结局吗”,卜师傅问道。

“结局”?如婳思索道,周幽王宠爱褒姒的故事尽人皆知,但是褒姒的结局,就没有人关心了。“卜师傅可是知道,请讲”!

卜师傅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不得善终而已,犬戎攻入西周,褒姒被虏走,此后杳无音信,生死未卜”。

令人无法呼吸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被虏,生死未卜”,这句话如炸雷一般在头顶响起。叹息着褒姒的命运,仿佛是这也是她的宿命一般,逃都逃不掉。

她对卜师傅充满了感激之情,卜师傅点醒了她,让她在无边的黑暗中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光亮。

绝对不要让历史的悲剧重演,她暗下决心,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劝谏息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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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劝谏息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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