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娜道：“我要讲的不是鬼故事，而是发生在这个城市的传说。”

据说千年以前，阿尔-萨德城还没有建立的时候，这里曾是著名的古战场。生前上万战死的士兵，就在这片土地上变成骸骨。

有一种说法，说战死的士兵灵魂无法离开战场，只能在原地无尽地游荡。

所以这座城市，虽然过了很多年，所以始终笼罩在某种诡异的气氛中，特别是在夜里。这也是为什么这里有很多都市传说的缘故。

其中有一个传说是，被囚禁在这里的鬼魂会寻找牺牲品。由于存货了上千年，即便是普通士兵的鬼魂也会积累出微弱的魔力，而那些抵抗力比较弱的人，就会成为牺牲品。

而这些人的死法都非常恐怖：惊惧而死，被不存在的火烧死，断头，被肢解，内脏被掏空……

很多年过去了，这些故事已经渐渐变成了传说。但是最近，据说又有新的牺牲品出现。

上个月，有一个年轻贵族，在夜里上厕所的时候失踪了。后来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死亡，而死因是用手强行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两个星期以前，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半夜里回家的时候被残忍地杀死。据说尸体被用剪刀切成了无数碎片。

就在上周，魔法圣殿的一个level-5级魔法师在修炼途中忽然死亡。人们相信他是被烧死的，但是他周围却根本连一点火焰都没有。

“这些事情的话，人为也是有可能的啊。”克洛维说道。

“不要插嘴！”艾莉娜不满道，“故事还没讲完呢，你不要破坏气氛！”

“诶……”克洛维懒洋洋地抱着头道，“可是这些听起来完全是变态杀人狂会做的事情呢。”

艾莉娜立刻板起脸来：“不管怎么说，最近有好多人莫名其妙地惨死。大家都在传言是远古亡灵作祟呢。”

“可是你刚才还说过，这种事情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了。如果是作祟的话，难道还会挑时间吗？”

“这我怎么知道啊！如果像你所说是人为的话，怎么可能不留痕迹地轻易杀死一个level-5的魔法师呢？就算是能力高得多的人，这也是不容易做到的吧！”

“唔……那就不清楚啊。不过始终无法接受是亡灵作祟的解释啊……”

沉默了两秒钟后，艾莉娜忽然发现刚才对话的内容诡异地偏离了原有的话题：“啊啊啊不对啊，我明明是在讲鬼故事啊，为什么被你莫名其妙地就带跑题了！”

克洛维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装傻道：“诶？不知道啊，我只是顺着你将的说话而已啊。”

“不对！不对！我刚才明明还没讲完故事呢！克洛维你这个大笨蛋，害得我现在忘了要讲什么了！”

克洛维讪笑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再努力讲下去了嘛，反正这个故事又不可怕。”

艾莉娜气的直跺脚：“克洛维，你这绝对是报复！你在报复我刚才说你的故事太无聊对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咳咳，不论如何，你都已经没有机会喽。”克洛维朝艾莉娜挑衅式地做了个鬼脸。

身边的菲娅忽然打着哈欠插话道：“呵……还没有讲完么，好困啊……”

克洛维和艾莉娜同时沮丧地叹了口气。

“看来大家都没有讲恐怖故事的天赋呢。”克洛维也感到有些无聊地说道。

艾莉娜也不耐烦地催促道：“既然如此，就快点结束这个活动吧。反正只剩两个人没讲了，一下子就会完的吧。”

“呃，下一个好像是……伊莉丝？”

伊莉丝连忙摆手，用窘迫的语调道：“我……我也不会讲鬼故事啊……”

“随便讲一个就好了。以前听过的也行。”

“反正不会比我们三个讲的更糟糕了吧。”克洛维自暴自弃般地说道。

伊莉丝小声道：“好吧。我小时候倒听说过一个叫做‘影子鬼魂’的故事，就讲这个吧。”

然后她就开始讲故事。

五分钟以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餐厅里充斥着此起彼伏地惨叫。所有人乱七八糟地抱成一团，全都捂着脑袋害怕地尖叫着。

菲娅整个身子蜷缩在一根桌腿旁边，带着哭腔道：“不，要再讲了！好可怕啊，晚上要做噩梦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它它它它它动了，那边的影子在动啊！！！”艾莉娜尖叫着向后扑倒，和克洛维纠缠在一起。两个人在地摊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那个……好像只是风吹动了窗帘吧……”克洛维咽了下口水。虽然嘴上这么说，看到身边那个晃动不已的影子，他还是心里发毛。

罗杰虽然还保持了最低限度的冷静，但也不由自主地跑到了角落上，避开窗户周围那些扭曲的影子。

只有伊莉丝还坐在餐桌前：“你们……怎么了？那个……故事还差一小段就结束了。”

“别别别，别讲了！”克洛维朝伊莉丝求饶。

“哎，我讲的故事很可怕么？我还以为会很无聊呢……”伊莉丝好像因为自己讲的故事效果很好而有些开心的样子。

“你的故事实在是太可怕了，是我听过的最可怕的故事了。”克洛维几乎要跪地膜拜伊莉丝了。

“哦，这样啊。”伊莉丝更加开心了，“其实我还有一个故事，要不也讲给你们听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众人争抢着夺门而出。

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无聊透顶的讲鬼故事活动，以最后时刻的惊悚大逆转而结束。

被伊莉丝吓得七荤八素的众人，惊魂未定地互相告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克洛维如释重负地躺在床上。

——呼，刚才真的是……有些可怕啊……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环顾四周。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月光，只有一些微弱的光亮洒进来。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带动屋内昏暗的影子也好像有了生命般上下跃动。

克洛维将被子紧紧裹在自己身上。

——糟了，这样下去肯定睡不着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在黑暗中战战兢兢地盯着了半个小时，困意还是袭来了。

就在这时——

房门的把手无声的转动了，厚重的木门缓缓地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克洛维一激灵，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

“是是是是是谁？”

出现在门口的是穿着睡衣的小女孩菲娅，看眼神几乎快要哭了。

“大哥哥……做……做噩梦了……”

克洛维立刻有不好的预感：“菲娅，你不会是……不敢一个人睡了吧？”

菲娅踱着步子，像幽灵一样飘向克洛维：“呜……大哥哥陪我嘛，我的房间好黑……呜呜呜……”

她说着就往克洛维的被子里钻。

“喂喂，这……这不好吧，喂，菲娅……”克洛维缩到床的一角，不敢靠近她。虽说她只是个女孩而已，平时也算习惯了她搂搂抱抱的攻势。可是现在……面对穿着睡衣的菲娅……果然还是不行啊……

“好暖和啊……”菲娅脸朝下趴在床上，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幸福表情。

然后，她开始向克洛维所在的位置翻滚。

“菲娅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嗯？大哥哥讨厌我么？”

“当然不是啊！可是你这样很……很尴尬啊……”

“尴尬？为什么啊？”菲娅似乎是对男女之间的距离感完全没有概念的样子。

克洛维也不知怎么向她解释，只得说：“菲娅，你不都是个大人了么，怎么能因为怕鬼而不敢一个人睡呢？”

“呜……”

“而且，你明明是人工天使啊。就算真的有鬼，也应该是它们怕你而不是你怕它们吧……”

“呜……”

不论克洛维说什么，菲娅都只是趴在他身边，用带着困意但是开心的眼神望着他，纤细的胳膊搭在克洛维的手上。

“好幸福啊……”菲娅左右摇晃着脑袋。

克洛维放弃了。面对一个因为在自己身边而如此开心的小女孩，他又怎么能狠下心说出“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人睡觉”这样的话来呢？

但是，还是没办法就这样接受啊。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他自己心中不纯洁的念头作祟，太过重视菲娅是个女孩这一事实了，以至于不管她有什么举动，自己都会不由自主地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但是实际上，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对克洛维的感情可能是最单纯最简单的：那就是一个小孩所渴望的家人般的感情。从小就与父母分别，整天练习那些枯燥无聊的魔法，所接受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毁灭与破坏的人工天使。对亲情的本能渴望被长久的压抑了。

所以，出现在她眼前的克洛维，这个唯一与那些魔法师们毫无关系的普通人，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种感情的寄托。将他当做真正的哥哥，每天黏着他，朝他撒娇，开心了和他分享，害怕了就去紧紧抱着他，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克洛维叹气。

——我怎么就不能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呢？

她那个真正的妹妹，卡特里娜，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也许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希望见到了。在小的时候，她也和这个菲娅一样，喜欢到处黏着自己，搂着自己的脖子要求讲故事，她和现在趴在自己床上的女孩是多么像啊！

菲娅已经一脸幸福地睡着了，不只是做了什么跟美食有关的梦，小嘴轻轻地吧唧吧唧着。

克洛维犹豫了很久，轻轻将菲娅抱起来，放到床的正中央，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自己爬到床的一侧，慢慢躺下，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