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颚骨高突,瘦削面孔如一只锋利的匕首,一对鹰目扫着舫中的三人。
“找麻烦的没有,比剑的却有很多!”万天玉瞅着不速之客无奈一叹。
“为何会有这么多寻你比剑的武林中人?”萧竹星不解的问。
小桃嫣然一笑,抢道:“侠道盟大会上,我家公子凭剑法破了铁绝锋的天茧术,其威名早已传遍江湖,连一向孤傲的点苍掌门木千一都赞我家公子剑法绝世,江湖中不少剑客闻此言后,心有不服,便上门来战了!”
“万公子的剑法华丽又不失锋芒,竹星虽也是练剑之人,但那日一睹你家公子的剑法之后,也只能自叹不如了!”萧竹星说着不禁喟然一叹。
小桃听了此言,仿佛萧竹星是在夸耀自己一般,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可万天玉却忙谦虚道:“萧兄,莫要再拿小弟寻开心了。”
三人一番畅谈,竟全不在意眼前的不速之客。
黄袍剑客的冷目中闪出一丝不快,他轻咳了一声,对万天玉道:“你就是万天玉?”
万天玉青樽一举,微微垂首。
黄袍剑客眉宇微微而蹙,他的一道目光如锋利的剑气紧紧的盯着万天玉的手,剑客们都喜欢观察人手,因为剑本是没有生命的,是人的一双手赋予了剑强大的力量,高手们都明白观剑客,先观其手形,手态,便推测其剑法之高低。
映入黄袍剑客目光的是一对纤细白嫩的手,在他眼中,这绝不是一名剑客的手,这甚至不是一个男人的手,这对手更像是女人的手,白嫩、柔软、无力…….
黄袍客的目光中掠出一丝疑色,他迟疑的道:“既然你便是我要找的人,那么再下此行之目的,你想必也猜得到吧!”
万天玉用慵懒的目光打量着黄袍剑客,轻描淡写的道:“此时虽已入秋,但江南却依然烈日炎炎,阁下却着一身长袍,看来阁下是关外之人,对中原气候了解不多…….”
黄袍剑客闻言,目光一怔……却听万天玉继续悠闲的说道。
“最奇怪的是你穿的这对靴子,靴底要比市井中卖的靴子厚上几寸,这种靴子是行走于雪地之上,看起来你住的地方常常下雪,如我没猜错,阁下应来自关东。”
黄袍剑客目光再次一抖,“万天玉果然是好眼力,再下的确来自关东,不过你绝对猜不出来我的身份!”
万天玉笑道:“阁下方才一直在观察我的手,不知可看出我剑法的成色了?”
黄袍客默然,若不是方才听萧竹星之言,他绝不相信眼前之人就是江湖中盛传剑法第一的万天玉。
“看起来阁下是未瞧出我的底牌,天玉方才也再观察阁下的手,倒是看出你是一位左手剑客!而且我还知道阁下并非天生的左撇子,但却练成了如今的左手剑法,定是下了一番苦功!”
武林中修炼左手剑者有两类人,一类人乃天生左撇子,他们修炼任何剑法都是用左手。另一类人则是非左撇子,他们练的剑法招数却必须使用左手,这后一类人要练成剑法需苦脸左手的力量和技巧,因此从他们练剑的那天开始,他们做任何事情都要用左手,渐渐的,他们左手和左臂会越来越强壮,越来越灵活,而右手由于长期不适用,反而显得单薄些,这类剑客的左臂通常会比右臂更粗壮,万天玉正是通过此点,窥破了端倪。
一丝阴云掠过黄袍客的面容,他目光望着万天玉,突然间也多了一份敬意。
万天玉皱着眉头,道:“天底下练左手剑的人不多,关东便更少了,可我思前想去,却也猜不透阁下的身份,看来阁下是常年隐居山野的高人!”
“哈哈哈,万天玉眼力通天,果然名不虚传!”一声长啸自外而入。
“好强的气势!”萧竹星一声低呼。
画舫中忽然凝起一股冰冷的杀气……
不知何时,黄袍剑客的身边又多了位蓝衫剑客……
萧竹星仔细地打量着第二位剑客,蓝色短衫,蓝色短裤,头系蓝色束带,赤脚,腰间还悬着一柄蓝色的长剑。
“万公子既有这般眼力!不妨也来猜猜再下的身份如何?”蓝衫剑客语速很慢,他吐出的没一个字都如冰刀般透着寒意。
小桃抢道:“你这一身短衫短裤,一见便是来自四季如夏的南海了!”
“哈哈哈哈……”蓝衫剑客放声而笑,笑声中透着一种轻蔑。
小桃面色一急,娇嗔道:“怎么?暗道人家猜的不对嘛?”
“自然是不对了,这位蓝衫剑客也来自关东!”万天玉沉声道。
小桃一怔,驳道:“关东乃天寒之地,他怎会着这一身衣裳。”
万天玉目光聚向蓝衫剑客,缓声道:“因为他修炼的内功乃是寒冰真气,修炼此门功法者体温之感与常人不同,即便是大雪纷飞的寒冬,赤膊而出也不会有冷意。”
蓝衫剑客苍白的面孔上泛出一丝微红……“万公子未与我有肢体接触,便看穿了再下修行的内功心法,余寒着实佩服!”
“余寒…….”萧竹星轻轻喃道。
余寒又指了指身边的黄袍剑客,道:“先前这位是再下的师弟滕断……”余寒说着目光一抬,却见万天玉神色怔然,仿佛完全未在意他们二人的身份,余寒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不快……
他沉吟片刻,忽道:“我师兄弟二人久居关东白山,已十年未踏足中原,不想中原已出了像万公子这样年轻有为的剑客,今日我二人上门拜访,来意公子想必是清楚的…….”
余寒的声音冰冷,话音虽了,画舫中却还透着冷语过后的余寒……
“你腰间的剑很眼熟!”万天玉神游归来,淡淡而道。
余寒一怔,问:“此剑乃家师所传,自受剑之日起已有十年,十年中我从未踏出白山半步,万公子莫不是眼花了吧?”
万天玉的脸色忽变得阴沉起来,他冷冷的道:“既是你师父所传,那他想必告诉过你这柄剑的来历吧?”
“家师不但精通剑术,更精于铸剑之法,他老人家生平铸剑无数,此剑不过是其中之一。”余寒话音未了,他的手已经渐渐握住了剑柄。
画舫里的气氛凝固起来……
忽然万天玉仰天大笑,抚掌道:“哈哈…哈哈….这二十年的竹叶青果然有劲道,这酒劲上头,我已有些花了眼,还望余侠士莫怪!”
一丝疑色掠过余寒冰冷的双目,“没关系!万公子如果对这柄剑感兴趣,不妨来试试我的剑!”
“哼!你们这两个关外鞑子…….有什么资格让我家公子……出招!”
余寒、滕断两道目光,一道如冰,一道如火,都落在了万天玉的身上,对小桃的辱骂充耳不闻。
余寒和滕断都不在意是因为他们都自视为高手,一个真正的高手是绝对不会为了一声辱骂而对一个黄毛丫头的动手。
“我们不远万里从关东敢来,只为与万公子一战,公子不会不赏脸吧?”余寒又道。
万天玉脸上依旧挂着一丝微笑,他缓缓放下酒杯,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余侠士出剑吧!”
“你的剑呢?”余寒问。
万天玉摊了摊手,道:“到时候,你自然会见到!”
余寒目光闪出一丝异色,他的手再次握住了剑柄……
“噌!”
剑出鞘!这是一只冰剑,剑刃如冰雕而成,透明,晶莹,映着暖心的烛火,透出的却是冰冷的杀气。
白刃在半空划过,闪着夺目的寒星,直刺向万天玉的胸口。
这一招,够简单!够直接!
杀人的剑法都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
“万公子,小心!”萧竹星一声惊呼,他未想到这个余寒一出手就是杀招。
万天玉依然端坐在桌前,对方的剑已刺出,而万天玉的剑却还不见踪影。
余寒锋利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轻蔑……
剑近至胸口,万天玉的手忽然伸出,萧竹星一怔,心道:难道他还想像上次那样夺对手的剑!
萧竹星错了,万天玉的手不是伸向刺来的冰剑,而是伸向了桌上的酒杯……
杯起…….剑至……
万天玉没有躲闪,也没有还击,好像这一剑并非朝他刺来一般。
“他又在搞什么花样!”萧竹星心中一凛,他担心万天玉有些托大。
“叮!”冰剑刺破青铜酒爵…….美酒如涧溪,急涌而出…….
万天玉望着被冰剑刺穿的酒杯,忽然叹道:“好快的剑!”
余寒的脸上又泛起了狐疑,“万公子为何不出剑?”
万天玉一怔,道:“我本想喝杯酒,稳下心绪,岂料你的剑竟如此之快,看来就算我们真比划起来,我也一定是输家,余兄还是给小弟留些情面吧,这一试还是不比了,我认输就罢了!”
“公子不会是故意认输,不想与再下比试吧?”余寒的话中带着咄咄逼人之气。
万天玉叹道:“论剑法,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不如我们比酒吧!”他说着又端起了酒坛。
余寒愁眉紧锁沉默了片刻,道:“万公子谦虚了,今日万公子若是不便出招,余寒也不强人所难,不过比剑一事,再下绝不会就此放弃,来日白山三剑还会上门来访!”
“白山三剑……原来你们是三个人?”小桃惊呼一声。
“万公子,还望你做好准备,下次见面时与你比剑的就是我大师兄黎歌了!”
“二师兄,我们这就…….”
余寒说着冲滕断使了个眼色,滕断一声叹息闪动身形,与余寒一起掠出舱去。
二人一走,小桃立时道:“哼,这两个关外鞑子好生狂妄,少爷为何不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哈哈,小桃姑娘,你看走眼了!万公子方才举杯挡剑已令那个余寒难堪了不少!”萧竹星说着与万天玉相视一笑。
小桃疑惑地瞅着万、萧二人,道:“刚才那一击明明是那鞑子略站上风,他又怎会难堪?”
“余寒出手便是杀人之式,这一刺招式虽普通,但却蕴藏了剑法的快、准、狠、劲四诀,你家公子则是以杯做盾,举杯之间,便化解了这一杀招,行家一瞧,便自然能断出二人的高低了。”
“若真是这般,那少爷你何须给他们留面子,应该打他们个屁滚尿流!”
万天玉微微摇首,喃喃道:“我出手不为赢他,而是为看一眼他用的剑!”
“那把剑你以前真的见过?”萧竹星思忖而问。
万天玉神情一变,带着几分敬畏沉声道:“虽未见过,但我可断定此剑应是失踪了多年的寒剑——冰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