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俏俏一直没有来找我。
“某记起以前的事了。”有天清晨,霸下蜿蜒的停在电脑旁,眼神中略有沉重。
“那很好。”我微微一笑,故作轻松,如果过往的一切一下灌输进他脑海,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承受吧。
“我不该自称某了。呵呵。”霸下笑了声,“我已经找到自己了。”尔后,他顿了顿,眼睛若有所思的望向我,“贺,你找到自己了吗?”
“也许吧。”我倒了杯苦咖啡,望向那遥远的云端。
我内心早已拿定主意了吧。不然,为何脑海中那个女子的模样会越来越清晰呢。
我再次面带微笑的转过身来,语气坚定了许多,“是啊,我找到了。”
“请问有人在家吗?”却听到门口有人敲门,霸下反应迅速,哧溜一声就变成了戒指戴在了我的手上,我走到门口,开门。
“你好,有什么事吗?”打开门,我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扑闪着一双明亮的眼,脸上红扑扑的略有微汗,见到我开门,表情有些局促。
“我是隔壁刚刚搬来的住户。”她吐了吐舌头,显然是有什么让她为难的事情,“可是刚刚搬家的时候,一不留神把钥匙忘房间里面了,门又被反锁,所以……”
“哦,这个可以去找物业的。他们就在楼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却是个粗心的家伙。
“我已经找过两次了。”女子脸上一副尴尬神情。
“哦,他们不在?”我有些疑惑,平时都在的啊,这群物管比我还闲的。
“不是,是刚刚已经替我开过两次门了,我东西比较多,来来回回几次。”女子说到这个份上,反倒没那么不好意思了,说话如放鞭炮似的节奏快了起来,“我都忘记拿钥匙出来,所以我想借你们家阳台用一下,我爬窗过去,这样也无须看物管摆臭脸,你看这样行吗?”
“你挺厉害的。”我忍不住赞叹声,绝对是由衷的。
“我记性不太好。”她也是笑了笑。
“请进吧。”我让她进屋,拿了瓶汽水给她,“翻越阳台太危险了,我和物管很熟,我去帮你拿钥匙,你先休息一会。”
“那真是谢谢你了。”她连连点头,打开汽水喝了起来。
待我拿了钥匙进门的时候,却不见了她的踪影,走近些才发现,她竟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还偶尔砸吧砸吧嘴巴,好像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一样。
我笑了笑,打个电话订了两份快餐,多加了份炸鸡。苏雅再次出国之后,我已经很少开火,只偶尔会到雨欢家去吃一顿。最近她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有段时间不见了她踪影。
有时候看到别人安静的睡在自己眼前是件非常宽慰的事情,就像她完全信任你一样,亲切不已。
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别人在我眼前熟睡了。
“不好意思。”女子终于睡醒,睁开朦胧的眼,抓了抓头发之后,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这并不是她家,连忙站起身来道歉。
“没事,都是邻居。”真是个脱线的女子啊,“我已经点了晚餐,我看你应该也饿了,一起吃饭吧?”
“好啊。”她没有推辞,用手理了理耳际的发丝,“对了,我叫水月。不知大哥贵姓?”
“贺。”大哥?看来我果然是少年老成了。
“真是多谢贺大哥了,一来就麻烦你,十分过意不去。”水月很是客气。
“别这么说。”我不是太习惯。
“贺大哥一个人住?”水月又问。
“对啊。”我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悲戚的感觉。
“我也是。”水月倒也不防备,“刚从镇里过来,找房子都找了两天,这城市人太多了。”
“是啊,哪个城市的人都是很多的。”我说了句废话,“过来找工作?”
水月点了点头,“在镇里待太久了,出来透透气,顺便奋斗一下。”
这句话倒是很有水平,我不禁莞尔。
入夜时分,我正在闭目修炼《鲲鹏》,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敲击声有些犹豫,顿一会又响两声。打开门,看到水月站在门口,正举着手,似乎在思考着要不要继续敲下去。她抿着嘴唇,眼睛有些红。城市里,邻里之间经常是见不到面的,房门一关,各自的世界,各自的生活。细想一下,与水月自从第一面之后,大概也有一周有余了。
“怎么?钥匙又忘房里了?”见到她情绪低落,我不禁打趣道。
“没。”她勉强的笑笑,却笑不出来,在楼道的灯光之下,她的面色显得苍白无力。
“进来坐吧。”我知道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退后些,邀请她进门。
“我觉得生活好难。”她端着我递过去的茶,吹拂了两下,送到嘴边,却又放了下来,搁在了并着的腿上,尔后望了望天花板,似乎要将眼泪重新灌回眼睛里。
灯光之下,她的瞳孔如盖上了层反光的琉璃。
“遇到难处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她倔强的摇头,“只是突然有这样的悲伤情绪,一个人闷太久了,所以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很乐意和人聊天的。”我微微笑了笑,“我也总是很容易陷入这样的情绪之中,很多次,眼泪就那样不听话的涌出来,于是我就玩倒立,听人说,那样可以将眼泪灌回眼睛里。”
“呵,男人也会哭的吗?”她这才轻轻笑了笑。
“这话仿佛是在问:男人也是人吗?”我说。
“我以为男人会更坚强些。”她情绪好了些。
“是人都很脆弱。”我说,“跟性别无关。只是有些人特别容易表现,有些人愿意深埋在肚子里,让别人发现不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很容易表现,一不开心就要哭。”她点了点头,顿了顿,眼睛抬起来盯着我,“贺,你有梦想吗?”
“这话仿佛在问:贺,你是人吗?”我抓了抓头发,皱了皱眉。
“我不是这个意思。”水月略有尴尬,但知道我是在逗她开心,又自嘲的笑了笑。
“每个人都有梦想的。”我摊摊手,“一个人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周星星都这么说。”
“可是实现的少之又少。”水月又叹一口气,“我想有栋不大不小的房子,一张柔软的床,明亮的落地窗,侧头就可以看到海。可是我现在却住在这样的地方,看着那份日益涨价的房产广告,甚至寻不到一份好的工作……”
“只要努力,我们总会离梦想越来越近。”对于此,我的挣扎与痛苦并不比她少,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说。
“自我安慰罢了。”水月并不赞同我的说法。
“不要悲观气馁,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以后的路还长,会有何种际遇都说不定的,只要相信自己,绝对能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切。”我想起别人曾经对我说过的一段话,我原封不动的说给了她。
“老气横秋的,呵呵。”水月嘟了嘟嘴。
“这个……”轮到我尴尬了。
“童话书上说,每当一个人的梦想无法实现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恶魔出现,用条件交换来为他实现梦想。”水月说幽幽的说,“如果真的有这个恶魔存在,你会愿意交换吗?”
“那只是童话罢了。”我不置可否。
如果这个恶魔存在的话,他大概是这个世界最忙的家伙了。
“你会交换吗?”水月又重复一句,眼神中竟露出期待我回答的神情。
我内心不经震荡了一番,若真的存在,我会交换吗?
“也许,会吧。”我捏了捏拳头,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我决定自己做一顿饭吃,在蔬果超市逛了很久,才终于买齐了材料。
来到楼对面的马路,便看到水月拧着一个皮箱从大门走了出来,折进了旁边的一个拐角,那里停靠着一辆白色的敞篷宾利。车子的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个约三十岁左右的优雅男子,见到水月过去时,打开车门将水月的行李放在了后座,接着又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那辆车开过来,从我身边一晃而过。我明显看到水月轻松的笑容,她似乎也看到了我,回头望了我一眼,见到我的目光跟随着她,她又连忙回过头去,直视着前方再没动摇半分。
这个男人,就是她口中所言的恶魔吧。
以交换为目的,达到自己的梦想。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恶魔。
就在我不知何故笑了笑,走过人行横道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倚墙而立,缠绕的发犹如瀑布般披落裙角,眼睛略显慵懒,“贺。”
“俏俏。”我也唤了她的名,却连呼吸都开始沉重起来,“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后半句却只能放在心里。
“莫非你知道我要来,所以特意买了这么多菜么?”俏俏含笑的看着我。
“谁知道呢。”冥冥中自由安排吧。
“真是榆木疙瘩啊,就不知道撒谎骗骗我?”俏俏装作略显失望的叹一口气。
“你需要有人特意为你准备晚餐么?”我笑了笑,“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都是你食物的来源啊。”
“这个嘛。”俏俏怪异的笑了笑,露出两颗犀利的小虎牙,“事实上,吃妖怪补得更快一些。”
“不是吧。吃妖怪多恶心啊。”我倒是知道妖怪之间是可以通过吞噬来修炼的,但还是故作轻松的打趣道。
“那妖怪的灵体多滑溜啊,哧溜一声就进肚子里了,嚼都不用嚼,也不需要上厕所。”俏俏挽着我的手上楼,嘟着嘴说。这些话把霸下吓得半死,收敛着气息不敢造次,记忆找回来了,却还这般胆小,难道胆小是他本性?
又或者,是上次的创伤让他对死亡充满了恐惧吧。
“那你这么多天是去补充营养去了?”俏俏的措辞,实在有够惊悚,却又有些童趣,实在是个魔头级别的人物才敢这般轻松言语,我不禁正色问。
“其实锁妖塔里的妖怪真的很多,我根本不需要为食物发愁。不过嘛,你知道那里面全是些恶妖,灵体臭死了,吃一次,三个月都不想再碰,可又没办法,不吃还有啥娱乐好消遣,结果把胃弄坏了。本想到外面找几只干净点的妖吃吃,结果吐了几天,又发高烧又打点滴的,现在才养好!”俏俏一脸无奈。
我忍不住狂笑。
“有那么好笑吗?”俏俏轻哼道,却又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前一闪,“对了,我刚刚看到了一只恶妖,要不咱们一起去抓来吃怎么样?”
“什么恶妖?”不是说隔壁夜色森林的那一群吧?我连忙问。
“就刚刚开白色车车从你面前过去的那个啊!别告诉我你没有发现,我可以闻到你身上猎妖人的味道越来越重了!”俏俏为了验证我真身,更是将整个鼻子都靠近到我脸上,还不停“吭哧吭哧”的嗅。
“汽油味那么重,我哪闻得到!”我上身后倾躲避,瞪着眼说,却又想到水月,“那是个什么恶妖?吃人的?”
“吃人的算什么恶妖!喜欢吃东西的才算!”打开门之后,俏俏后仰着躺在了沙发上。
“这是什么逻辑?”我不禁哑然。
“对于妖怪来说,人是能吃的东西中的一种,吃呢,又是正常的生理需要,所以妖怪在一生中吃上几个人是理所当然的,但喜欢吃就是另外一种概念了。喜欢是一种嗜好,是一种贪婪,就是在不该吃、可吃可不吃的时候吃了,这就有违天道了,违天道就是恶,你明白?”俏俏当起了导师。
我摇了摇头。
“朽木!”俏俏一副鄙夷的眼神望着我。
“刚刚那家伙喜欢吃人?”我腆着脸问。
“喜欢吃梦想。”俏俏说。
“吃梦想?”我又朽木了。
“那个女孩子一定有着梦想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跟着那恶妖就一定能实现。”俏俏瞟了瞟我的脑袋,大概是想看看我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
“那不是很好吗?替水……替那女孩子实现了梦想,对女孩子来说是好事。”我一厢情愿,“可是梦想怎么能吃呢?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梦想实现了,就变成现实了!对于女孩来说,梦想不就没了吗?”俏俏站起身来,打开了电视,“笨蛋!”
“可人是无法满足的,这个梦想实现了,就可以进行下个梦想啊。”我呵呵的笑道,但内心忐忑不已,有妖怪参与,事情定然没那么顺利。
“呵呵。”俏俏一个瞬身来到我的面前,抬头盯着我的眼,“贺,你总是这么天真吗?”
她眼眸凝重,犹如一潭冷水,“朶【duǒ】咫,听过么?”
尝闻三军可夺其帅,匹夫不可夺其志也,却有朶咫专夺匹夫之志矣,漠北繁闹之村,人悉失其志,数日寂如死,。
《朶咫▪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