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先行谢过了。”我抱拳表示感谢。
“事不宜迟,我先行一步引开贪狼。”廉贞点了点头,“你们随后赶来便可。”说完,向着瑶草的方向走了。
“我们跟上。”我朝紫慕和霸下招呼道。
“我总感觉事情有些太过顺利了。”紫慕迟疑了一下,眼见着廉贞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开口。
“某也是。”霸下随声附和,“这家伙虽然说的天花乱坠,但一副离开了那家伙就无法生活似的模样完全不像个妖怪。”
“你没听他说是要回归以前的逍遥日子么?”我反驳说。
“某现在所担心的是,先前只要对付一个贪狼,现在却多了一个兄弟。”霸下说,“不对,不只多了一个,他刚说的是三个。如果是三对三,我们不一定有胜算。”
“你真是胆小如鼠。”我忍不住用以前的评语来鄙视他,“总之,这是唯一的契机。不要耽误了,我们这就走。”
紫慕没再出声,霸下则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有理由相信廉贞的话,他的情绪很真实。体会过美好的人,总会在失去美好之后想尽办法回到过去,那份迫切与希望,远比追求梦想来得强烈。
来到瑶草的所在处,我们只看到廉贞站在那里,而贪狼不知所踪。天空已经愈加黑暗,瑶草的银色光辉显露得更加宽广。
我们三人见状,连忙跑了过去,我更是欣喜过望,仿佛瑶草已是囊中之物,伸手覆盖于柔和的光芒之上,感觉真实。
“你不是去引开贪狼了?”霸下的疑虑还没有完全打消,对廉贞不太客气。
“我到来的时候,他并不在这里。”廉贞并未在意霸下情绪,一如既往的斯文淡然。
“暂且不管,现在我们只要守在此处,等待瑶草成熟即可。”我并不关心其他,目前来看,我已占据主动。
“吼!”就在我颇感幸运的时候,一声怒吼传来,我还不及躲闪,就感觉有凌厉的硬物刺入了肩膀,侧头去看的时候,才看到雪白的牙已经咬住了我,瞪大的赤红眼睛映衬出我诧异的表情。却未来得及反应,整个身躯已被扑翻在地。
霸下和紫慕反应并不慢,片刻间已经跃出了一段距离。
我整个人匍匐于地,但我知道,是一头巨大的野兽,尖锐的爪摁在我的后背处,让我无法动弹。它的头高仰着,腥臭的涎水伴着鲜血不时低落在我头附近的地面上。
“你果然是骗了我们!”霸下怒吼道,身体已经现了原形,体型大小与踩着我的野兽相比并不逊色,这让他在说话的气势上有了足够的底气,“最好放开他,不然我可不会客气。”
“什么叫做骗?”是贪狼的声音!难道所谓的廉贞是贪狼假扮的?可是明明两人气息完全不一样,而且,模样也有改变。
妖怪可不是轻易能改变自己选择的人类面貌的!像紫慕这样可以随意变换可是半妖的特殊能力。
“廉贞说的话,可都是真的。”贪狼接着说,“只不过,他此刻已经做不了主了。”
“……”霸下语塞,显然弄不清楚情况了。
“你这样背后偷袭,算什么妖怪!”紫慕怒不可遏,“有本事,放开他,咱们公平对决。”
什么时候妖怪成了高尚的名词了?
“我拒绝。”贪狼冷哼,“你们最好滚得远远的,不然我现在就咬死他!”
今天可真够倒霉的,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被咬中的地方如火炙烤,鲜血正在恣意的流下。
“如果要杀掉一个人,一定要很恨这个人吧。”我感觉整个身躯都在抖动,有种无法抑制的笑声从我口中传出,“贪狼,你如果做得狠毒一些,我会更加感谢你。”
“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贪狼在爪上施加了力量。
我的胸腔似乎快要被压破,笑声被隔绝,口中有腥热的鲜血开始涌出,而身体深陷于泥土里面。
我还是一直无法做出义无反顾的事啊,即使曾告诉过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只要为此负责就行了。那一刻,我曾多么冷酷的想,结束掉挡在瑶草前路上的家伙,就能够救回幽了。可是,面对的时候,我还是要努力寻找一个杀死对方的理由。
为了救回一个人而杀掉另外一个人这样简单的理由对我来说远远不够。我需要了解这个家伙的的确确有被杀死的必要。我努力的丑化,仔细的听对方的言语,抓住他口中任何一丝引起我反感的措辞,我努力的愤怒,想让自己怒不可遏。
可是,我是在为了自己而夺取对方的东西,一想到这种事情,我的怒气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愧疚的情绪。
我依旧是个优柔寡断的家伙啊。
泥土的清冷气息覆盖着我的脸,就如幽触摸我时的感觉,她的模样氤氲在我的眼前,就如不曾离开。我微笑着,念动了唤剑诀。
“我们都该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一下,对吗?”我安然的说,“逝”的出现对贪狼带来了巨大的压迫,他身躯跃离了我,让我得以站起身来。
“吼!”贪狼的呼啸地动山摇,他左右的跃动着身体,显得焦躁不安。
“贺。”紫慕轻声唤了我声。
“我没事。”我回应,“你们也退后些吧,会伤害到你们的。”
贪狼浑身的白毛沆瀣流动,犹如月夜山林中摇摆的松涛,“不知所谓的家伙!”他狂吼一声,猛然扑了上来。我持剑格挡,挡住了他坚硬的铁爪,只是他力道之重,让我半蹲了身躯。比起前任,我的力量大概恢复了其十分之三,但我知道,对付眼前的贪狼,已经足够。
“你对年轮这种东西了解么?”与他相抗之际,我问。
贪狼用他雪白的牙做了回答,每一次攻击都针对我的脖子,显然,他只对我的性命感兴趣。
“树木的横截面会有一些同心的轮状痕迹,你知道吗?它实际上是时光留下的记录。”我不厌其烦的介绍。
贪狼多次的进攻都没有效果,我的躲避显然还是有效的,这不仅得益于前任们的经验,更因为自身从前的一些实战经验。比起以前的笨拙来,突如其来的力量让我对要实施的动作顺手不少。
“而你身上,同样也有时光留下的记录。”我终于逮住机会,握剑与其紧靠,虽然机会转瞬即逝,但依旧够刺中他一下了,“半月▪往。”
贪狼听到我的术法,跃出了我的攻击范围,扭头检查自己的受伤处。
但实际上,看不到任何伤痕,我的剑刺入了他的身体,但并没有造成伤口。
“第一次有点紧张,念错了咒语。”我摸着头哈哈笑道,片刻后,我阴沉下来,“不过,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
“虚张声势!”贪狼之所以停下,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剑刺入身体的痛楚。
但他没看到伤口,以至于让他有了错误的判断:我的剑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这绝对是致命的。
我第二次攻击很快得手。
“百年▪往”这是第二次得手时的术法。
贪狼哈哈大笑,那是一种嘲讽。但过了不到片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返回半月的时间对妖怪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变到百年前定然会有影响。
“我说过,你的身上也有时间记录的年轮,而我的剑刚好能认知这种年轮。”我看着贪狼被刺中的那条腿开始慢慢变小,与其他三只不再协调,“当然,它还能让年轮记录的过去成为现实。”
“你这个家伙!”贪狼并不感恩我的讲解,用另外三条腿继续战斗。
“贪狼,你知道我为什么尽量避免战斗吗?”我抚掉脸上的污泥和鲜血,有些悲戚的看着奔跑而来的贪狼。
他理所当然不会回答,愤怒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因为我害怕这棵瑶草会因为战斗而损坏,但我刚才感觉到了它周围的小结界。”我兀自的说,“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珍视它。”
“你知道,我想了很多,我怕你因为被人夺了瑶草而发疯,因此迁怒人类,所以,我必须为这种后果做准备。”我还在继续说,言语冷峻到让自己都觉得恐怖,“所以说,我要拿走瑶草,那么,你就必须得死,虽然有无数变数,但最终结局却是如此。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贪狼已经破绽百出,奔跑的动作虽然流畅,但我知道,他在尽力的保持这种平衡,我双手握剑,做出劈砍的架势。他一跃而起,做出了最后的攻击,“逝”划出一个弧形,从贪狼身躯正中穿过,如果我的剑有实质性的砍伤的话,他应该分作了两半。
“十八世▪往”这是我目前能用的最强术法,一世表示三十年,也就是说,贪狼的身体和修为都将回到五百四十年前。但这不是永久的,最多保持三分钟。
贪狼已经小了很大一轮,整个身体勉强站立,突然失去力量让他感觉孱弱,他低吠着,咬牙切齿。
“五瓣花▪刹那。”我并没有停留,继续用术法,透明的晶状物体从贪狼的身体上沿着刚才“逝”穿过的痕迹突出来,像一朵花盛开一样,他完全被凝结的时间固定住了。
我将剑直接插在他的头顶,直视着他愤怒的双眼,咏动了夺魂咒,“尔之魂灵,吾将收之。”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竟然剧烈抖动起来,脖子好像痉挛一样拼命的抽搐,我诧异的望着,不多时,贪狼又长出了一个狼头!这颗狼头没有中“往”,所以和之前的贪狼一样大,它的眼是碧绿色。
“不要杀他!”是廉贞的声音。
“你?”我疑惑的望着他,我知道他不可能是贪狼变化出来的,贪狼此时已经没有气力控制身体变化了。
“我们是一体的。”廉贞说,“只不过他力量较我们强横,所以一直控制着身体。”
“贪狼性格暴虐,放过他,他一定会寻机报复甚至迁怒于旁人!”双头狼这种事情我是知道的,两者如果和平共处,绝对是以双头的面目出现,如果不和睦,才会有压制另一头而单独出现一个面目的情况。刚刚战斗的时候,并未双头情况出现,也就是说,廉贞所说的情况是真实的。
“以前并非如此。”廉贞说,“他是被瑶草蒙蔽了心智。”
“廉贞你又何必求情!”贪狼头部的花瓣已经碎裂,这让他有了说话的可能,“瑶草是我希望所在,我拼命保护,并没有任何过错。你不明白我的心意,竟还怂恿外人前来夺取!”
“我们三人原本开开心心生活,可自从瑶草出现,你就压制了我们,单独使用了身体。”廉贞说,“只要瑶草消失,我知道你会变回本心的。”
“三人?”贪狼声音悲戚,“只是三个脑袋而已!我喜欢炼药,你喜欢郊游,三弟喜欢弄笛。当有一个人在做事的时候,我们只能瞪大了双眼在那发呆而已,这样的存在也叫三人?”
廉贞一时语塞。
“大哥说得对,的确不能叫三人,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又一个狼头冒了出来,瞳孔是浅绿色。
“瑶草就可以改变这种状况,吃一颗瑶草果实,我们的修为可以提升数百年,只要我们修为提升,就可以分开独立存在!”贪狼十分气愤,“你可知瑶草的种子千载难逢,一株瑶草生长上百年才可结果成熟。廉贞不通药理,生性散漫,安于现状,毁了那么多的瑶草,还自以为是。”
“你不曾说过这些。”廉贞低下头。
“你也不曾问过,就自作主张了!”贪狼低迷着眼瞟回我,“如今落地这种地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卑不亢。
“连我一起吧。”廉贞突然冒出一句,“是我做错了事情,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这般地步,刚才我听到了夺魂咒,这样的话,就可以将身体完全留给三弟了吧。”
“你们两个有毛病?”三弟说话很直白,“这样不是挺好。”
“如果他要夺走瑶草,势必在我死后!”贪狼硬要将事做绝。
“他在人世卖过人情给我,送他瑶草又有何不可。”三弟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从没想过分开独处。”
难道是那小子。我就说眼睛怎么这么熟悉,不过,闪烁的眼神表明这只是违心的言语吧。
三个有着各自志趣的家伙绑在一起忍受着彼此的生活,是多么难受的事。
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收起了剑。望了望那招摇摆动的瑶草,转过了身。
幽你会怪我吗?我在如此近的距离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