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还没去休息？”青云道长脸色惨白的望着清风道长。

“师兄，你刚刚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清风道长快步走入。

“唉。”青云道长不禁叹惋，袖子一摆，将门掩好，“事情怎会变得如此！莫非是天意么！”

“师兄，霸下真的是我的儿子?”清风道长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得到结果。

事情可谓是越来越复杂。虽然我不应该属于这个时间，可是这个时间发生的事情却与我紧紧相扣。莫非真有天意存在？

青云道长拗不过清风道长的追问，点了点头，“当初三首青龙与你相见之时，竟忍不住化了人形，那时为兄就已经暗感不妙，早已提醒你要多加避讳。哪知你不知深浅，却与她相恋，还生出如此事端！”

“后来传师傅之命，让我下山斩杀百妖方可回来，也是师兄从中调摆的么？”清风问。

“的确如此，为兄见你越陷越深，故而向师傅进言让你远离青城。只可惜，错已铸下，你走后三年，霸下便出世了。”青云叹一声，整个事情只有他一人知晓始末，这么多年确实也背负了不少。

“我一定去寻得霸下回来！”清风扭头就走，一边拔出了背后的剑。

看样子已经方寸大乱了。

“清风道长可知霸下在何处？”我上前两步，伸手阻拦。

他眉头皱了皱，“在下自有办法寻得！”

“你就算寻得到，也不会是半妖的对手，你去，只会白白丢了性命。”我冷冷的说。

“你怎知在下不是对手！”清风道长语气倔强，撞开我的肩膀继续向前。

“因为我在落雁山见识过。”我依然表情冷漠，为了平息他的情绪，我不得不装成这样。

清风道长最终站定，“这么多年，我都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我怎能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堕落到如此地步！”

“师弟，我们乃方外之人，这种不知所谓的话不要再说。”青云道长打断道，“现如今重中之重是让青城度过难关，若半妖入侵以及霸下身份被宣扬出去，青城多年清誉将毁于一旦，我们有何面目去见师父师祖！”

“那该怎么做？”清风斟已然毫无头绪。

“半妖一定要被杀掉！”青云道长一扫颓然，双眼通红，杀意毕露，“至于霸下，为兄已经决定让贺带走。”

虽然以前对半妖的印象并不太好，可是见了倾羽之后却无反感之意。但青云现在所做决定却的确是以青城角度来看最合理的。如此之大的门派，天下多少人心中景仰，只要有些许纰漏，大概就名誉扫地，树倒猢狲散了。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霸下是自愿和他们走的，他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要想杀掉其他原本就已经很厉害的半妖，把他带回我的身边，怎么看都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为了养精蓄锐，青云道长决定各自回房休息，而我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我回到这个年代，的确是我斩妖剑“逝”回到过去时间的能力。在现世的霸下所表现出来的东西，那识别妖气和收敛自身妖气的能力，以及见识的广博，都表明了他的不平凡，我已经认定了这两个霸下就是一个。但会产生这两个形态的霸下，中间就一定发生了什么，这不得不让我怀疑到自己头上，如果我能完全使用“逝”的力量，要把霸下弄成那样是多么简单的事。

莫非，真该如此么？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什么进展，我内心已是焦急不堪，包裹幽的法术已经开始有了一条裂纹，出现八条，法术会自动解开，到时候就回天乏术了。

思忖再三，我决定向青云道长请辞，可走到半路，却看到紫慕偷偷的从门口窜了出去。

这小丫头又去抓兔子？可是平常都是光明正大的，今天怎么这么鬼鬼祟祟，一定是做什么心虚的事！

我收敛了气息，偷偷的跟了上去。

她一路左盼右望的钻进了树林里，还不时往后瞧，感觉害怕谁跟踪似的。她步伐很快，很快就到了一个小瀑布附近的石滩上停住了，又左看右看一会，不耐烦的踢了几脚石头，看样子在等什么人。

不会这么快就跟人约会了吧！脑袋里一冒出这个念头，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身影从瀑布高处飘然而下，一头银发十分醒目，我感觉我气息都快停止了，竟然是倾羽！

全青城的人满天下找，而他竟然还在青城山上，果然是有恃无恐，紫慕却是什么时候与他接触过？

“你上次说我和贺都是半妖，究竟是怎么回事？”紫慕一见倾羽，立马问道。

“你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么？你是鹰族和人类的后代，当然就是半妖了。”倾羽回答。

“鹰族和人类的后代？”紫慕疑惑的低声重复，“你是说我的母亲是人类？”

“是。”倾羽点头，“看样子你生活得很好，并没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疑惑呢！”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不明白。”紫慕说。

“我是说，因为你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事，所以才不知道半妖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你的父亲对你一定很好。”倾羽有些凄然的笑，缓缓的从袖中伸出那只黑色的爪，“像我这样的半妖，在人世里，从一开始就被当成怪物对待，亲身的人类母亲竟然在见到的时候就叫接生婆将我溺死。还好接生婆怜悯我，将我偷偷的丢在了城外，后被瞎婆婆救了，才活到现在，至于所谓的父亲，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父王对我的确很好。”紫慕捏了捏拳头，似乎对倾羽的话有些感触，略有伤感，“只是很少提母后，但我时常看到他对着一幅人类女子的画像悲伤流泪，没想到那竟是母后。”

“所以凌月说你不会加入我们的。”倾羽将爪收回去，“她说你过着与我们不一样的生活，无法理解我们的追求和行为。”

“你们要做什么？”紫慕问。

“太多的事情要做。”倾羽说，“虽然凝月所说的都是对的，但我却不甘心，你只要是半妖身份，就应该做些事情。

“我没有兴趣。”紫慕摇摇头，“我答应了贺去帮他寻仙草救他重要的人，我在他的心里看到别人身上无法看到的深沉悲伤，那种感觉让我非常难受，我必须去化开才会心安。”

“也许你该和我去一个地方，或许会改变你的想法。”倾羽并不放弃。

“我只是对半妖这个词不了解而已，现在我已经了解了。”紫慕拒绝，“还有，你告诉霸下一声，他的父亲回来了，也许，他会想见一面。”

倾羽一怔，“霸下不会想见的，他现在过得很好。”

“不要用你的想法来猜度他人。”紫慕深意一笑，“我先走了，跟凝月问好，谢谢她派你来揭开了我的疑惑，梦里的她真是个美丽的女子，只可惜醒来时我却忘记了她的具体模样。”

眼见紫慕朝我的方向走来，我赶紧跑回了“清潭”，坐在石凳上假装思考。过了不多时，紫慕就走了进来。

“咿，今天怎么没抓兔子回来？”我装作啥事也没有的问。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只兔子都没见到！可能是我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都躲得远远的了吧。”紫慕微微嘟着嘴，一副可爱模样。这让我想到先前她和倾羽说关于我那段话时候的神情，那是种爱怜与心疼，与此刻完全不同，我不禁内心温热。

“你抓了放放了抓的，谁经得起这么折腾啊。”我微微一笑，“对了，我想向道长辞行，动身去寻仙草，你觉得如何。”

“不管霸下了？”她反问。

“时间有些紧迫了，这边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决啊。”我说。

“也行。”紫慕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答应。

这时，我看到她的衣服上沾了一片花瓣，伸手拿过来一看，却是解语花。

我轻轻的拿过来，解语花沾手化成了虚无，这是解语传来给我的讯息。

“贺？”紫慕见我神情沉重，“怎么了？”

“已经找到霸下了。”我回答，“我们一起去。”还真是无法扯断的缘分啊。

来到和解语约定的地方，只见她坐在高高的树上，漫不经心的甩着双脚，仿佛把整个空气当成了湖面在戏耍。

“他们在哪里？”解语飞身跃下，站在我面前，我迫不及待开口问。

“半妖们躲在离此地二十余里的披霞山里，附近已经有青城道人在聚集，显然他们的踪迹已经被发现了。”解语说。

“躲？凭半妖们的实力，自然来去自如，哪会用得着躲？”对于解语的用词，我有些不解。

“没错，的确是躲着的。”解语伸手在虚空处摸了一下，一道透明如镜的帷幕出现，上面显现出了一幅画面，“我已经通过‘花间’了解了他们的行踪，他们人数众多，但显然对青城的道人有所忌惮。”

我看到画面中有很多长相奇怪的家伙，有的长相是人，额头却长有犄角，有的长着人头，却是野兽的身躯，有的用衣衫紧紧的包裹着身体，只露出两只发光的眼睛。

看到这些的时候，我内心一怔，几乎快丧失言语，这些，全是半妖！竟有数十个之多，而这种场面，远比看到长相丑陋的纯粹怪物来得更加震撼。

“在我看来，似乎并不是所有的半妖都有着极强的力量，否则，如此众多的数量，人类的道士还无法抵挡得住。”解语在旁说。

“他们都有双悲伤的眼睛。”紫慕在旁边略有沉重的说，“那的确不是强者的眼。”

紫慕的话让我从呆然中醒悟过来，画面中的那些半妖的确是悲伤着的。

画面中倾羽的身影出现，匆忙的走向那群半妖的中央，那里是一个人类模样的女子。倾羽嘴唇动了动，我没能听到声音。

“他叫她凝月。”解语在旁边说，“‘花间’中的声音只有我能听到。”

“我梦到过她。”紫慕说，“但和梦里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是个奇怪的家伙。”解语说，“从我发现她开始，她的眼中就一直流着泪。”

“一直?”我有些木讷，我看着那清泉般的泪水源源不断的从那双悲伤的眼中流出，漫延过整个面容，为什么如此远远的望着，就已经心疼不已。

“是。一直。”解语肯定道，“就算她莞尔欣慰的笑，那双眼，也一直在流泪。”

到底是如何深沉的悲伤，让她的灵魂在哭泣？

“他们在商量撤离的事。”解语向我们传达他们聊天的内容。

这时，画面里进来了一个少年，头发乌黑，半面有鳞，瞳仁混黑，中间有一丝赤红。穿着的是破烂不堪的青城道袍，走路的方式十分奇怪。仔细看去，下身的道袍中露出来的竟是半截蛇尾！我心中产生有几分无法言明的熟悉感，是霸下！

“我们去披霞山。”我下定决心。

“贺，你说过他们是能入侵青城的人物，而且，竟然全数躲过了我的视线，你也说过，有个叫倾羽的和你接触过，你并非他的对手，我无法估算他们的实力，这样冒昧前去，会很危险。”解语劝阻。

“按照倾羽的说法，这个叫凝月的女子似乎拥有很强的感知能力，她不仅知道我的具体行踪，还能躲避你的追踪。”我说，“你以前无法侦查到他们的行踪，现在却能完整的看到所有的半妖，在我看来，一定是他故意让你看到的，而最终目的是让我看到。”

“可是我想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解语疑惑的问。

“也许，要向我说明些什么。”我回答，视线却无法离开那些半妖，“解语，在这不见的一段时间，我的身份也有了一些改变。”

“改变？”解语皱眉望向我。

我用手按向我的右眼，“是啊，我的身体和灵魂有一半是属于妖怪的了，简而言之，我也是半妖。”

“这怎么可能！”解语几乎惊讶的叫出声来。

“我也是。”紫慕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贺，远远的这么看着，我无法看透他们究竟为什么而悲伤，但那种表情，那种痛楚，你也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得到吧。原本我不想介入这些，倾羽说带我去一个地方，我也拒绝了，但现在，我却无法坐视不理了。贺，他们不是要向我们说明什么，而实实在在的需要作为同类的我们做些事情！”

“同类？”解语有些怅然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望着画面中哭泣的女子，“凝月和我是一样的吧，因为知道别人的痛苦，所以想去改变。”

离若，我的身边，竟然满是和你一样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