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这少年是小头领，而其余的鹰修为更低于他。就算能看到我猎妖人的本体，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乃在外游历的妖士，观此处山灵风秀，知有特异族类在此，故来拜会。”我撒谎道。

修罗道和天道的气息在很大程度上是类似的，仙气和妖气实际也是不分善恶，只是叫法不一样而已。所以低级的妖怪根本就弄不清楚两者的区别。但如果本意让仙气具有压迫力，就算低级妖怪也是能感知到与其本身气息的不同的。

我收敛了这份压迫，实际上，我现在的状态，这份压迫并不强悍。

“我族类不与外界往来，你还是走吧。”黑鹰少年果然修为欠缺，相信了我的妖怪身份，但话语也并不友好。也难怪，妖怪之间原本也是不太友好的。但这份不友好总不至于像对猎妖人这样的天敌来得猛烈。

“其实我是被刚刚过去的那位邀请来的，她步子快，我一时没能追上……”我只好再出一招。

“你认识我们少公主？”黑鹰少年质疑的望了望。

能自由外出，而且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我早知道在族类身份也不会低，却没想到高到如此地步。

“正是。”我点头，一副我跟她很熟的模样。

“是这样？”黑鹰少年低眉思考，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那，我就先进去了。”我抱了抱拳。

他们没有阻拦，我一阵窃喜，想着还是这些家伙单纯啊，民风淳朴。

待我从他所站的大树枝下过了之后。

“少公主说，有跟随者，擒拿之。”黑鹰少年冰冷的语气在我后方响起，语气中带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

这个世道！这鹰族果然是秉承了一样的血统，都够阴的！这样一来，是我自己乖乖的走进了他们的包围圈。

好虎架不住群狼，我可不敢出手，周围的鹰少说也有上百，一下扑过来，我估计连剑都没拔出来就成了骨架。

“好吧。我认栽。”我伸起双手，表示不放抗。

黑鹰少年用了个束缚法，将我五花大绑了，展开庞大的双翅，飞上了高崖之间。他带着我在高崖与石林之间穿行，大自然鬼斧神工似乎特意为鹰族创立了栖身之地。从高处俯瞰，就如都市的钢精·水泥楼房被人注满一样，各处崖腰崖顶的空处，都住满老鹰。更有展翅飞翔的老鹰在我身旁经过，盘旋着直入云霄里去了。

好一个强盛的鹰族。

终于到了一处更为高耸的山峰处，山顶云雾缭绕，看不清晰，落了地，才看到一处巨大的庭院，几乎全是用巨大的树木架起，充满了大气和威严，和人类的建筑风格略有不同，但依旧大同小异。妖怪一般风餐露宿，住山洞树底是家常便饭，这样的建筑手法大抵是从人类那学来的。

没人站岗。理所当然。

进了庭院，才发现两个老者正在下围棋，一个白发尽染，穿古朴的灰麻衫，有几分仙风道骨，一个黑发黑须，眉目间散发着无形的威严。

“族主。属下拿得一妖士，他尾随少公主而入，有不良之意。”这黑鹰少年还有点学问，话语间就定了我的罪。

黑发黑须的老者下了一子，侧目望了望我，略带笑意，“我早知这丫头在外乱闯会闯出祸端，果然是引来了无妄之灾。”他走上前来替我解开了绳索。

“族主？”黑鹰少年诧异。

“凭着你这绳索，还困不住这位大人。”他用手制止。又像我鞠了一躬，“下人不识大人身份，还往多多包涵。”

真是个有趣的鹰王，我还以为势必会是个暴戾的家伙呢。

“大王客气了。在下并无冒犯鹰族之意，只是前来拜会而已。”别人客气，我自然也不能失礼。

“这位是青云道长，我的故交好友。”鹰王又挥手示意，到那白发老者之前。

他在向我表明他的善意。道长和我这样身份的人大致是相近的，既然两人能成为朋友，那对我决然是没有恶意的。

青云道长抚摸着白须向我微笑着示意，但目光已然打量了几次，即使是得道之人，大抵也要努力才能看清楚我的真切身份，鹰王对我的态度显然给了他很大提示。

“不知小女何处冒犯了大人，让您追踪至此？”鹰王还是没有放心，待我们坐下之后，话题重提。

“不瞒大王，在下并不知道少公主身份，以为只是普通鹰族，看其能力非凡，想结交同游，去寻那仙草救我重要之人的性命。”我不加隐瞒。是少公主的身份，大概也不会随我远游去，但心中仍怀有一丝侥幸。

“大人倒是一番情深，可是小女刁钻任性，怕无法帮上大人的忙。”鹰王果然拒绝。

“道兄乃蜀山猎妖人，游历天下，铲除恶妖魔怪，力量自是非凡，又何须假手旁人呢。”青云道长轻掐细须，不紧不慢。果然是至交好友，慢条斯理间就替鹰王说了话。

“呵。”我总不能告诉他们现在我是半残废吧。

“大人也是知道，凡我妖类自数千年之前败于人类之下，早已定下誓约，不得再涉人世，如若逞凶惹事者，必有天诛杀之。”鹰王趁势加压，“您的存在，不正是这一约定所造就么，十一猎妖人，俱是半仙之体，扶持人道，以灭妖魔。”

这些原委一旦被人说出，我倒懂了，之前心思俱在寻求帮手之上，反而忽视了这一重点。鹰王果然是厉害，竟然看透了我被蒙蔽了的内心，话语说得不紧不慢，却俱是解惑之言。

被人直穿内心，真让人心慌。

花解语，鹰王，离若。却俱是有这般能力。

离若。

“我沧源鹰族之下，俱恪守本分，飞扬于山林，觅食于旷野，不入人世，故得以昌盛，亦得逍遥。”鹰王更进一步，将我置身在若有所求，必是陷其族于不利的高度。

我哑口无言。

“父王，我要跟他去。”少公主从帘后步入，嗓门很大。

“不要胡闹。”鹰王见状，面目一下严厉起来。

“你就知道让我待在这里，一点也不好玩，天天看到的不是树就是草，连一个可以讲话的人都没有。”少公主一脸不快，嘟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根本就不知道人世的险恶。”鹰王无奈的摇摇头。

“我到附近的村子玩耍，遇到的都是些非常有趣的人，也没见有什么危险!”少公主哼哼的说，“什么险恶，你根本就没去过人世，怎么会知道人世险恶，就知道欺骗我。”

鹰王摇摇头，顾忌着外人的存在，也不便说些严厉训斥的话。

“少公主，在此山野之地，民风纯朴，亦无道人和尚之类，故而无险，若入其他繁盛之地，势必危机重重，如贫道若在人世见妖，亦会擒拿。”青云道长也加以规劝。

“若一生如此度过，有何意义！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凡事俱听你们的，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少公主并不示弱，“更何况，我与猎妖人一起，亦不为恶，有何危险！”

果然伶牙俐齿，一下说出三条反驳意见。

鹰王无法招架，只得叹一声，望了望我，我看到他的瞳孔在一刹那间收缩了很多，妖气显露，显然用了法术，之前随便就能看清楚我的内心，那么现在用法术是为了看清什么？

“你？”鹰王突然诧异不已，表情极其夸张，似乎受了什么打击。

对于如此状况，少公主和青云道长都有些疑惑。

“怎么……？”我也是诧异不已，连忙抱拳询问。

“大人竟有半妖之体？”鹰王目光中似乎带上了畏惧之色。

“这。”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状况，“因为此前多番缘故，故造就如此体质。”

“此前我只看清楚您的半仙之体，如今以‘洞明’之术，方才看清您亦具‘半妖’之体。”鹰王解释说，“这六道之中，您占据前三道之体，实属前所未闻，故让我惊讶不已。”

青云道长一听，手竟颤抖不已，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

少公主倒很淡定，满脸都是懵懂，“父王，你别转移话题好不好！”

“少公主，你别心急，你父王只是在考察我是不是值得信任而已。”看到形势有所好转，我坦然了很多。

“人世有句话，叫做女大不中留，鹰族也有句话，叫做雄鹰就该展翅翱翔。”鹰王微微轻叹，“前辈们告诉我，他们为了躲避厮杀而逃进了人间界。却不曾想到，迎接他们的争斗并不比妖界来得轻微，最终不得以放弃尊严而得到残喘，被流放于荒原森林之中。多少岁月过去，其实在我看来，如今生活在这广袤的大野之中也是件惬意的事。”

“父王你是同意我走了？”少公主极为得意。

“这样的人生，并不是你所希冀的，不是么？”鹰王勉强微笑，“我们总是奋力想要改变，以为另外一种生活会更好，不过，也许并不是如此。”

“不经历又怎么会知道呢？”我笑着反驳，“如果只是因为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而畏惧，将孩子置身于自己呵护的羽翼之下，难免爱得太过自私。”

“父王，也许另外一种生活会好呢。”少公主双目含泪，“娘曾经说过太多关于人世的故事，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

鹰王过去挽了挽少公主的肩，“我以为让你去附近的村子就能让你满足，现在看来，你没离开只是契机未到而已。如今时机成熟，你想离开，那就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