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看懂了开始，却不知道如何结束，所以我以为已经无法，只能平淡的离去。至少，大部分的时候，我是这样子的顺其自然，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好的，所以干脆什么也不做。

夜养盯着眼前的两人，眼神一变，握剑的右手挽出一个剑花，猛然蹲低了身体，左手探向了周围的栅栏。他的声音苍老而低哑，那种肃穆的感觉就如当初我在小巷所感觉到的一样，“妖以冒昧之态扰人间，实属大不敬，无可赦。”然后是低沉的咒语，很快，仿佛在一瞬间，那些栅栏，就跟有生命一样，全部如枝桠一样生长起来。

“木生？”我心中疑问道。这与我在蜀山之巅所看到的法术有几分相似，但规模更大，速度更快，而且灵动的气息也更凶猛，带着蛮狠的霸气。

“木缚，林落。”夜养再次站起来的时候，那些枝桠藤条已经将附近的两人完全捆绑了起来。男子应该说是悬挂，女子则被缚着拖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你真的？”不打算放过么？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

“贺，妖怪一定是要除掉的。”夜养似乎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截住了我的话头。它将剑插在了男子的头顶两眉之间，咬破中指之后，将血液在他脸上，身上画下了一道道符文。

女子被束在远处，痴狂的目光已经黯淡，只是安静的望着。她似乎也知道，无论她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

“尔之魂灵，吾将收之。”夜养左手探入，犹如揪扯到了某样东西，猛然向外拉出。只见那白色的蛇状物带着乳白色的光晕被牵扯出来，在全身那些符咒的作用下，很快就成了闪闪发光的物质全部聚集到了插剑的地方。

而原来那张着眼睛的男子，眼神很快黯淡了下去。

女子终于哭出来，只是依然没有声息。我看到眼泪从她的双眼流淌下来，滑过姣好的面容，低落在杂草丛生的地上，闪过晶莹的光。

男子死了，他的灵魂早就被妖的灵魂驱逐，所以现在妖怪被收，他的肉体也就无法存在下去了。

但是，就在那白色的妖怪灵魂被完全吸出的时候，我却听到了一个声音，是种笑声。是那妖怪的，只是，为什么笑，我却无法理解。

妖怪的灵魂被聚集在了诛邪上之后，就像一滴露水悬挂在剑刃之上，良久才滴落下来，被夜养顺势在后面补上了一道剑的流光。

吸出来，当然是要杀掉的。我木然的望着一切的发生，没有作为。

我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把它当回事，从头到尾，我都只把他当成一个虚无的概念。因为，它没让我看到可爱的本体，也没有化成人的模样。

所以，我回到了蜀山顶上锁妖塔之前的我，没有丝毫感情的任其杀灭。

对于它们，我只是在任自己而为吧，因为我把自己摆在了强势者的地位？我的心，到底怎么了？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永恒不变，而你的长生，也只是虚幻的假象而已。总有一天，你会死去。所以在此之前，你所要担心的不是你不会死，而是应该找些事来做，找些有意义的事。”夜养有些冷漠的朝那个女人说，“正是因为每个人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所以，才有那么多悲惨的事发生。”

我发现我是不了解夜养的，我所了解的他，只是个美丽的少年而已。

夜养在解除咒术之后显得异常疲惫，我恍然若失的搀扶着他离开。回头望一眼，那个女子瘫坐在地上，眼中闪烁着一种让人不理解的光芒，而男子的身体已经化成烟尘，被吹散在了风里。

那么，她会一直孤单下去么？我不知道。

这个世界，孤单的人太多。即使在热闹的都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依然有逆向而行的人，独自遵循自己的行迹。

我提不起任何精神，盘腿坐在狭窄的窗口横梁上，看着楼下波光粼粼的河水，月很寂静，我想着很多事情，从始至终，却无头绪。烟头细小的光芒在我眼前明灭，恍如内心那丝遥不可及的光亮，我在希冀什么，渴求什么，失去什么，得到什么？

我只是随波逐流着，希冀渴求的不在乎得不得到，失去的也不伸手挽留，像一个生活的局外人一样，以为如此，便将世俗的生活踩在了脚下，可以高傲的睥睨众生。

正是因为每个人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所以，才有那么多悲惨的事发生。

我想起夜养说话的悲悯和孤独模样，感受着这些字一个一个的渗入我的内心，我是否也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世界观，所以毅然的决定了是非对错。

现在想来，夜养杀掉那只妖怪，对我来说，也算是悲惨的事情啊。

那么，夜养，你是否也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或者说，我们所有人，都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

“贺。”门并未关紧，夜养推门而入。

“有事？”我跳下窗台，问。

“想跟你说些事情。”他勉强笑笑，“今天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想很多吧。”

“其实，还好。”看他像个犯错的小孩，我深深呼吸一下，露出一丝笑容，“这边夜色不错。”我想逃避话题。

“我知道你的剑是还没有觉醒的，所以还无法理解我所经历的痛苦，不过，其实都无所谓啦。”夜养却兀自说道。

我自然是知道觉醒是什么含义的，斩妖剑就像沉睡的巨人，想要让它发挥力量，必须要达到某些条件，比如悲痛，恨意，杀意或是其他的某种意识，当然浅浅的根本不行。在这些意识之前，必须加上一个定语：刻入骨髓的。

“是啊。我理解不了。”我回答。

“我六岁的时候，娘遗弃了我，在那之前，我们相依为命。”他坐在床上，从我的床头拿了一支烟点上，“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遗弃了我，我像坚守阵地一样坚守在那里，不动分毫。那天下很大的雨，我一个人蜷缩在街角，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周围没有人停下来问我，他们奔跑在雨中，寻找躲避，而我当时只认为，我娘一定会回到那个地方带我走。后来，她真的来了，但已经是深夜，当我被她牵手扯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她手的凉意。”

他平静如水的面容在烟雾中氤氲，似乎在诉说的不是自己过去。

“她怎么了？”我不由自主的问。

“她是被刚刚成型的念妖带来的。”夜养眼角暗淡了些，“它将她生生的缚住扼杀，然后将她带到了我面前，伸出了那只冰冷的手，它并不明白，我需要的不是冰冷的一具尸体。”

“所以你说的那句话，每个人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所以，才有那么多悲惨的事发生。这个‘人’，也包括了妖怪吧。”我大致了解了些。

“贺，妖其实和人差不多，甚至比人更加单纯，但也正是这样，他们才不被允许存在。人可以用言语来劝服，但妖，却常常自以为是的滥用力量，只有将他们清除出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才不会有那么悲惨的事情发生吧。”夜养语气很冷，让我明白了其中的决心。

自己经受过的痛苦，不想让其他人再次经受，你是这样认为的吧。但是，这算得上是为天下人了么？

也许，我们都只是高傲的活在自己的世界呢。

我默默的看着他，没把心中的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