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个不停，在秋冬交接之际，空气显得有些凝结。气温很低，我衣服穿的不多，更因为没有带伞，在各个屋檐下躲避，看雨小上一点，又向前冲出几步。几番下来，浑身已经湿透，停顿下来想想，发现这样的躲避确实没有必要。大抵是受了周围人的影响，觉得不做点样子有点不正常。
这里是凤凰，因为有着几分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游人，无论何时，都有着十分的喧嚣。原本青石的路面如今有些黝黑，行人匆忙，也再找不到文人笔下宁静而悠远的感觉。
我只是不想扫别人的兴，伴着几个同事朋友一起前来。他们找到了落脚地，而我返回车站去取被我遗落的相机，却遇到了这场雨，半晌都没有要停息的意思。我不愿再等，便带几分尴尬的和路人一起扭捏躲闪，其实大可潇洒的奔回，反落几分惬意。
我很怕秋冬的雨，冷而凛冽，然而那是以前而已，现在身上莫名的多了几分暖意，大概是因为体质有了改善。
那是幢乌黑的老屋，几根巨大的支柱将其从河面支起。几扇黑色的门窗，雕镂画栋，氤氲在一片朦胧的烟雨之中，却似到了初夏的江南。我有些恍惚中，眼看到的那个女子，一头乌黑靓丽的发垂在窗外，她用玉藕般的手将其缓缓的编织，编成一个麻花般的辫子。她穿着碎花棉布做的衣服，仿佛将时光拉扯回了七十多年。我似乎看到沈从文文中名叫小翠的女子，推开历史的门缝，向我唐突的扑将而来。那一刻我忘记了大雨滂沱，而手中的相机扑通落地，溅起一地的水花。
幸好我是在对岸，不然我大概惊吓到了那个女子。她并没有发现我，而我，只好在众人的目光中，尴尬的捡起相机，跑回了落脚的旅社。
冲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那个刚见过的女子，却如水中月亮一样，涟漪起水纹，渐渐不清晰了。杨雨欢来叫我，说雨停了，出去找点小吃吧，河对岸有家特别好吃的米粉店。
听到对岸，我来了精神，站起身欣然前往。
雨停后的街道显得干净很多，迎面而来的水腥气带着独特的新鲜味道。四周的小吃店子特别的多，各种香味纠缠其间，很快将雨腥气完全盖住了。
其实我发现男人也还是有点直觉的。沿着古老的石桥过了河，在杨雨欢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家米粉店前，我笑嘻嘻的跟在她的身后，目光中已然出现了先前的那个女子。
一天见了两次，算是缘分了吧？
我总是不擅于描写一个女人的容貌，长得太好就说美的无法形容，长的丑就说丑的无法想象。其实，对于人的面目，我从来不会有太多措辞，也可以说，我没见过什么丑的无法想象的女子。
一个女子无须柳叶眉，桃花眼之类，关键让人觉得舒服就是最好了。然而眼前的女子却也不是让人舒服的类型，只是眉间多了几分淡漠，让人一见反被吸引。
“喂。”杨雨欢推了我一下，“失态了噢。”她低声说。
我觉得她是故意的，因为声音刚好，而端着米粉的女子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她听在耳里，依然只是淡淡的笑，却不似店家的殷勤。她同其他的女子一样，都只是这里的服务员。
生命中总有那么一些人，一出现就感觉非常熟悉，我不相信前世轮回之类的话，但却无法解释。如果要找一个理由的话，可能是因为很像自己，说不出哪里像，总有那么些地方类似。于是，便觉得自己特别了解那个人，欣慰的接见了。
我觉得这个人便是如此，我有些局促的吃着碗中的东西，根本没感觉咸淡。我看着那个女子，她一举手一抬头，甚至迈步的动作，我都觉得跟我吸烟时候抬头望天的感觉一样。有些落寞孤寂的意味，然而明明是那么稀松平常的动作，与周围人也并没有不同。
或是她的眉宇，抑或是她的眼神，隐藏着厚重。
“你并不是色狼，对吧？”我知道杨雨欢忍了很久，付钱出了门之后，她疑惑的抬头望我，撅嘴的动作让我感觉她有些咬牙切齿。
“也许。”我微笑着点点头。
“你知道你吃一碗面，抬头看那个小女孩三十多次！目光中闪耀着一种类似欣赏的狂喜光芒。”她抬着双手在眼旁摇摆。
“三十多次？具体来说是四十一次，当然算上最后出门回头的那一次。”我呵呵的笑出声来，然后变作质疑的望着她，“老实说，你既然知道我抬头望人，你也不只是一味在埋头吃东西吧？”
“那个，什么，我只是担心！”她理直气壮，“你那样赤裸裸的，要是被她男朋友看到，小心揍你！”
“你不觉得那个女子和店子的格调还有那群人都有些格格不入么?有种游离在外的感觉？”我不再刺激她，而是沉下语气的问，杨雨欢是个很敏感的女子，我觉得她应该能感觉到。
“我没你那么研究深刻，而且也没仔细看她，我是女人，对女人哪有什么兴趣！”出乎意料，杨雨欢没能回答上来，而且也不再等我，有些急匆匆的往前走去。
“这家伙。”我摇摇头，“喂，天还早呢，陪我去其他地方逛逛怎样？”我扯着嗓子喊。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回去睡觉。”她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人影已经湮没在了人山人海里。
“你的女人缘是不是太好了点？”夜养站在我的身后，带着些妒忌的笑容。他的声音我太过熟悉，只是能在这个地方遇到他，倒是有些意外，似乎很久不见了，有些想念了。“也许。”我转过身，看着一身休闲的夜养，还是那样的美丽。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形清瘦，我注意到他的鞋，干净明朗，在泥水四溢的街道显得有些突兀。
“看你表情，似乎不怎么兴奋？”他上前来勾着我的肩，有些够不着，于是衣服牵扯着。
“我害怕你又找我去抓妖怪。”我开玩笑道。其实，对于猎妖人，我真有那么些抵制了，虽然并无利害关系，但奇峰和其他众人，似乎觉得我就该是他们群体的一员，已经不分彼此了。
我害怕某天，突然说不出反抗的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