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了些小雨，好不容易等来了辆公交车，车门一开，几乎是一拥而上，我一直停在旁边没有上去。在我看来，先上后上没什么区别。我发现和我一样的站在候车亭处微笑着望着这群人的还不只是我一个。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环抱着手，微笑的望着，却又不是鄙视，而是带着种关爱的眼神。那种感觉就像是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调皮，总之，很奇怪。

终于等所有人都上了车，他望着我笑了下，示意让我先上，我没拒绝。到了车上，人满为患，秋冬的天气里，很难有这样的温暖，果然人和人之间的温度还是能被真切的体会到的呀。

“这位大哥，您让个座，她是孕妇。”在靠站的时候，后面车厢有些涌动起来，先前和我一道上车的那年轻人在那说话。他此刻正搀扶着一个孕妇，而他面前的孕妇专座上，正坐着一个打电话的中年人。一脸的落腮胡须，面目凶横，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家伙。而事实也是如此，他没听进年轻人的话，或者根本不想听，他甚至都没侧头望一眼。

年轻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走到旁边去，又再找了个座位给孕妇。在此途中，我一直注意着那年轻人，他有意无意的瞟着那中年人，时不时眼中闪过丝愤怒。直到中年人下车的时候，他目光低沉了一下，跟着下了车。我暗觉有些怪异，也跟着下了车，紧随在了后面。

那年轻人果然是跟踪着中年人。中年人东拐西拐的拐进了一个小公园，买了张报纸，可能是等什么人。年轻人上去搭讪了下，递了支烟，那中年人讪笑了下，跟在了年轻人屁股后面，笑呵呵的一同往小树林里面去了。

树林里很阴沉，而且很暗，我很快就丢了两人的踪迹，只在地面发现了几张报纸，应该是中年人的，却不知道为何丢在这里。

过不久，那年轻人却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双手不停摩挲着，好象是刚用水洗过手，却没看到那中年人。那年轻人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没任何表情的拐到了另外一条小道，而且不时往后望，应该是在警告我不要再跟，我只好做罢。

过了几天，我又在那车上碰到了那中年人，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竟然主动让座，而且看上去善意不少，笑着和人打招呼，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正在思忖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却是亓奈。

我说过，我从来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也因为如此，我才知道是他，他的脸上一直都有种错觉。

“贺，果然是你。”亓奈的声音依然是原来的样子，带着熟悉磁性，“很庆幸你还能活着。”

“应该说侥幸吧。”我笑了笑，“看样子，你只是碰巧遇上我？”

“不全是，其实一直就想找你，不过，事情太多，耽搁了。”亓奈习惯性的跟在我身后，这种不是跟随，而是注视。他说过，他习惯的站在别人身后，如果他的眼中看不到和他说话的人，他会觉得不安。

“找我？应该有事才会找我吧？可是你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帮你的。”我回应。

“你不要把我想象得无所不能，要完成一件大事，大多要靠协作才行的。我一直都觉得你很适合，所以，才把你一直留在名单里。”亓奈轻笑道。

“那真是太荣幸了，只是，我不确定会有兴趣的。”我回头摊了摊手，“虽然你没说是什么事，但大概和妖魔鬼怪的会扯上些关系吧，对于它们，我只是被动的接受，从不主动去介入的。”

“这就是你的原则？难怪能生存下来呢，只是，这次的事，与妖倒真没太大的关系。”亓奈停顿了下，“目的，是人类。”

说话间已经到家，我打开门，放下包，给亓奈递了瓶水。

“人类？”我低沉了眉头，望了望亓奈，有些不明就里。

“其实，这些天以来，你应该注意到了一些事情，如果按你的思路继续追查下去，一定会得到些结果。”亓奈没回答我的话，转移话题。

“我调查的事与你所要做的事情有关系吗？”我反问。

“应该算是吧。”亓奈点点头，“这是一次尝试，如果成功，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这样的话，我倒能大概来说说我的调查和猜测了。”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接过话头，“我遇到的那个年轻人，性情温和，为人友善，不过，却也藏着凶横的一面。他的眼神，有一刻，我感觉像头兽，极冷极凶，这样的人无疑是精神方面有着分裂倾向的。那个中年人，我觉得他的本性就是冷漠的，不过后来，却变得极其友善，我看得出，他的本性改变了，更确切的说，他的灵魂变了。”

“你一直是不愿意相信的吧？”亓奈说，“想不到我以为天衣无缝的东西，还是在别人的眼中露出了如此的破绽。”

“我的确不愿意相信，竟然会有妖怪公然附身到了人类的身体。”这个结论我其实早已经得出，因为之前，我使用了雪女之瞳，看到了附身妖怪的真实面目。

“之前你说的年轻人，并不是什么精神分裂，同你后面见到的中年人一样，也是被附身了的人类。”亓奈直言不讳，其实，我所要得到的，也是这个答案。

“我不明白。”我有些吃惊，感觉亓奈有那么一丝陌生，“你不露面，我只会除去这两只妖怪，但你现在告诉我，这是你做的事，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就算怎么敢联想，也不会把亓奈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但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却也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他站起身，“其实，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露面。一般的人即使发现了什么，也无法有所作为。在你眼中，或许是附身，但在其他修道者，甚至是猎妖人眼中，他们都无法发觉妖气，因为我已经剥离了妖怪的身体、魂体和灵体。我所注入到人类身体里的，只是单纯的灵体而已，他们同人类的灵体一样，都是时间的积累，是意念的成长，没有气息的差别。除了拥有雪女之瞳的你能看到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可能。”

“你！”我有些语结，“你这是在杀害人类，在谋取他们的生命！”

“贺，这就是我要做的事啊。这个世界有些人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他们自私无耻，永远只顾自己。他们生存着无法给自己的同胞带来一丁点的帮助，这种存在对你对我来说，都几乎是虚无的存在。所以，我要清除他们，改变他们。”亓奈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