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却没能得到我想象中的回答,我勉强露出来的笑意在希子缓缓站起,慢慢捏紧拳头的时候变得僵硬起来,她的额发缭乱着遮住了她的眼。
我察觉到了怨怒。
“为什么!为什么!连想独自安静一会都不行?”声音并不大,却全部都是咬着牙龈说出,“连一个陌生人都要来约束我什么时候回家么?”
是因为我闯入了她疗伤的秘密花园么?还是说,我干涉了她的自由,唤起了她的抵触情绪?
“呵,你回不回家,与我才无关呢。”老实说适应一个这样的小女孩的情绪真有些难度,但,也不得不接受。
随即,我点了一支烟,朝她晃了晃,“那么,你也不会干涉我在这里抽烟吧?”
“……”果然是个小女孩而已,遇到我这种态度,只能无语。
她背过身,望向天台之下,她的距离离栏杆很近,这让我有些忐忑。而也就这时,我竟然发现她背后原本匍匐的蜘蛛状怪物不见了!
如果是一心要害人的怪物,没理由放弃这到手的猎物的,因为,要寻找到一个符合怪物口味,符合它狩猎条件的猎物是要靠机缘巧合的!
“昨天有个女子从这里跳了下去。”希子开口,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
“恩。”我应到,却没说其他多余的话。
她的话中带着太多的落寞,天台上明明有太多的东西,可我望过去,却只看到她的背影。映在一片灰白的背景中。
“她真有勇气,好几次,我都爬上了这栏杆,可是望向下面,我却跳不下去。哼。”她轻轻的笑了声,仿佛是蔑视自己。
“不是勇气。”我吐了一口烟,慢慢的斜倚到了栏杆处,“是绝望。”
看着她轻轻的说出想要自杀的话,就仿佛说吃饭一样寻常,我竟也平静到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地步。
“是我的绝望还没有达到程度?”希子似乎了接受我的理论,“那,你比我多活几年,能否告诉我,有什么比失去自由更绝望?”
“自由?你所理解的自由是什么?”我侧头望向她。
“当我出生甚至说还未出生之时,我的父母就替我安排好了一切,进什么样的托儿所,上什么样的幼儿园,请什么样的家教,上什么样的学校,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的父母都已经用剧本写了下来,而我只要按照着去做就行了,到现在,每天用什么姿势睡觉,穿什么样的衣服,甚至连牙刷牙膏的牌子都被确定,呵。”亏她还笑得出来。“我不知道自由是什么,但我想,大概就是可以自己决定点什么吧。”
“你的父母还真是……”我想说变态两个字,没能说出口而已。
“其实,不只是父母。还有更多的人干涉着,每个人生存于世,或者说,每个意识存在于世,就一定会受其他意识的左右,就仿佛这样。”来自第三方的声音!
巨大的妖气顷刻间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透明蜘蛛出现在我们的上空,那脚上纠缠着出现的白色丝线仿佛傀儡娃娃的控制线,全部牵扯在了希子身上。
“这些意识就是这些线,想要控制和指挥别人!如同操作一个傀儡。”第三方的声音继续着。
很熟悉。
天地煞白间,一个身影站立在了狭窄的避雷针顶,长长的发,桀骜的面孔,傲立的战姿。
“贺。我回来了。”仿佛从遥远的过去飘忽而来。
是桀!
希子已经在白线的纠缠下失去了意识,低着头,任头发飞舞。
蜘蛛身上散发着强大的妖气,而令人不爽的另一种气息却是生生的从桀身上传来的。这种不爽,夹杂着紧张和压迫,仿佛要让人臣服的灵压沆瀣肆虐。虽然无形,却让人如陷水中,行动都变得迟缓。
我手中的烟圈在升腾的时候,竟都变得异常缓慢,看来这种氛围还不只是我心理上的感受,而已经影响到了现实。
“怎么?见到我回来很奇怪?”见我半天没出声,以及表情上出现的诧异,桀半蹲下身子,目光直直的望着我,嘴角勾成得意的笑。
“倒也不奇怪,只是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情形而已。”我倚靠着栏杆,捏了捏手,手心竟然在出汗,而背脊也在颤抖,并不是害怕,而是反抗之意,这是我第二次感觉到红莲自主的想要脱鞘而出。
“噢。不愧是杀了我的男人呢!哼。”桀轻哼道,“到了如此情形,你都还能故作镇定!”
“我们之间的恩怨,何必要假手于他人呢?”我已察觉到了他严重隐藏的憎恨目光,那种想要将我杀掉的气息,已经肆无忌惮的倾泄而出。
他回来了,只记得愤怒和怨恨,成为了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样子回来了。
我已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从前的暖意。
“噢?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我和这只傀蛛是一伙的!”桀撩拨了一下额前的发,缓缓的弓背站起来,挺到不可一世的姿态。
“说到一伙,我未免低估了你吧,明明,不就是你在控制着它么?”散发着如此巨大的妖气,口嘴间流着恶心的绿色唾沫,嘴角蠕动仿佛要吞噬一切,可是那眼却没有丝毫神情,想必是被人控制着的。
“切,我真是自贬身价了。”桀将手挥了几下,几根白色的丝线出现在了他的手指之上,另一端则延伸到了蜘蛛的头部,“这种愚头笨脑的妖怪又怎么够格做我的伙伴。”
“那么,你是要来拿我的命么?”我承认我问了一句蠢话,可是找点话说,我活命的机会会大上那么一点。
“你的命,我时时刻刻都想着拿走啊!”桀轻轻的摆动了下拇指,巨大的蜘蛛向着楼外移动了些,希子的整个身躯已经移动到了栏杆之外。
我无法阻拦,在我无法抗拒桀那强大的灵压之前,我无法做任何事情。
“贺,在那恶灵云集的魔之深渊,每时每刻出现在我意识之中的记忆,便是你挥刀将我斩裂的情形。靠着那憎恨,我与其他的恶灵争夺,积聚身体,然后又被扯碎,再次凝聚。那种灵魂的痛楚,不亲自感受,你永远也无法明白。所以,即使将你捏碎,打入十八层地狱,我对你的恨也无法磨灭。”桀的表情再无笑意,仿佛寒冰。
我感受过灵魂的疼痛,但我知道,我只能大概感觉到一丝他的痛苦。
“对不起。”我轻声说。
“已经晚了。”桀呼啸而起,手指间飞快扭动,丝线震荡间,傀蛛的嘴里喷射出几缕蛛丝,仿佛长眼般朝着我的手脚纠缠而来,“可不要乱动噢,人类的小姑娘身体娇贵,如果摔下去,可是会粉身碎骨的。”
“桀,你出手之前,总是会计划好一切呢。这一点倒没有改变。”我将手中的烟头猛然弹出去,一缕烟尘弯曲着摇摆,有的飘得快,有的飘得慢。
灵压果然还是不平衡的!我跨步上前,将脚踩在了飘飞得快的地域,在这里,空气都仿佛清新很多,背后的红莲飞快窜出,发出一声清鸣,红光四射,将喷射而来的丝线一一焚烧。
而另一端,从我眼中疾射而出的霸下已经飞窜到了希子身旁,将她纠缠起来拖回了天台之上。
“桀,我所说的对不起,是为我接下来的事情道歉。”红莲在手,我的自信就如火光一样,洋溢于整个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