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每天都在持续，众多事情堆积，连我自己都开始有些怀疑离若这个女子是否曾出现在我的生命。

我是个对自己无助的人，我总无法找到一些办法来让自己摆脱窘状，或让自己感觉好过一些，我顺延着生命的轨迹，走一步看一步，而不管自己心情如何。

“我看这位先生，眉头紧锁，双目黯淡，步履无力，近来一定是琐事缠身，霉运不断，何不算上一卦，看是否能老道能否帮你摆脱如此尴尬的境地？”刚下天桥，旁边一个留着三羊胡子的小老头就凑了上来，细长的双眼透着一丝精明的光。

是个算命先生。

我笑了笑，我相信天，也相信命运，却不相信现今的这些人，于是我插身而过。

“先生，你我相遇就是缘分，我要算不准，大不了不给钱。”小老头见我要走，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我。

一阵妖气冲撞而来，让我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你这话说得好，反正我也闲聊无事，那我就听你说说。”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说着，便坐在了道旁的一张小凳上。

“先生贵姓？”小老头眉开眼笑的望着我，问道。

“你刚自称老道，想来有两下子，要不你算下？”我却不回答，挑衅似的望向他。

“凡事皆有预兆，凭空猜测老道是做不来的，先生不妨写个字，让我测测？”小老头捋了下小山羊胡，一只手将笔墨推上前些。

看他那表情似乎有些把握，本想写个力字，心念一转，便在白纸上写了一个“贝”字。

“先生这个字写得好。”小老头微微一笑，“贝者，水虫。古人取其甲以为货，货货相易，易即同力，我看先生起手之时欲以横向动笔，略有迟钝之后才改为竖，此乃欲盖弥彰，如老道测得不错，先生起初要写得就是这个力字。”说罢，他挥手为就，在贝之上加上了一个力字。

“这可不是个字。”我摇了摇头。

“加上你这句，不就能行了，所谓言从口出，你既再开口，此口怎能拉下。”小老头竟似知道我会如此疑问，即刻动手，在力字之旁加上了一个口字，“原来是贺先生。”

“道长果然高人！”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妖，我倒真要拜倒了，可惜他是妖，当然有些小手段，就算我不写贝，大概也会被他说到贺姓上来。

“好说好说。”小老头又捋了捋三寸小山羊胡，十分得意，“先生要问运程，可不便宜，两百块。”

“我不问运程。”我摆摆手，随后从兜里掏出了五百块来，放在桌子上。

一见钱，小老头双眼放光，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手也不自觉的靠了上来，仿佛被磁化了一般。

流窜到城市里面的小妖们，大多都要为钱奔波，为了避免留下妖气痕迹，他们其中的很多都会选择也正常手段自谋生路，比起当算命先生来说，我见过做更苦职业的妖。

“不知道贺先生想问什么？”小老头握住钱，十分陶醉。

“我要寻人。”我说出心中想法，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我要寻一个洛炎的人。”

“洛炎？你找这个人有事？”小老头听到我的话，停止了摸钱的动作，侧头望向我。

“我要他帮我寻人。”我回答。

“还要寻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这么麻烦？直接让老道帮你找到你想找的人就是。”小老头笑了笑，“不过，这个钱还得加点。”

“我最终要寻的人，只有洛炎才能寻得到，就你，恐怕不行。”我略带轻蔑的说。

“你不妨说说那人的名字，我试试，大不了找不到不要你钱！”小老头显然受了刺激。

“离若。”我不加隐瞒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听到名字之后，小老头微皱了下眉头，仔细的打量起我来，仿佛要将我完全看透一般，良久，他才站起身来，将桌子一折背在身上，“我带你去找洛炎。”

跟在小老头的身后，转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渐渐远离了高耸的楼层，来到了几乎有些杂乱的几栋小楼房之间。

穿进一条冰凉的走廊，我们最终停在了一扇白铁皮的门前。这里是地下室一层，灯光昏暗，周围传来一些霉变的味道，让人的鼻腔显得难受。

小老头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头发有些长，额前低垂到眼眸，扶门的手细长且白。

“父亲？有生人？”少年低着头问，目光并不看我们。

是个盲童。

“这是我儿子。”小老头介绍道，又上前去搀扶住少年，语气轻微，“别害怕，没事。”

小老头示意让我进屋，屋子很黑，他又打开了电灯。

屋子并不大，家具很少，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和一把落地风扇，里有很浓的中药味，在桌子之上，到处散落着药品盒子和一只依旧盛满着黑色药汤的碗，在更远一点的墙角，火炉上摆放着一个陶瓷的药罐子，里面装满了中药材。

“家里破旧了些，您别见怪。”小老头歉意的笑笑，扶着着儿子坐在床上，又示意我也坐。

老实说，我倒是第一次见妖混得这么差，住地下室，还要喝人类的中药来治病。

“你刚才说带我找洛炎，莫非他就是？”我有些质疑的指了指少年，笑着问。

小老头点了点头，“您既然是来找离若，我想您大概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数月前我在医院遇到了一只狸猫，他告诉我不久之后会有人为了离若的事来找我们。所以我们一直在等。”

“如此说来，那倒不错了。”我点点头，难怪狸猫要我来找洛炎，原来事先就已经打了招呼，“不知道要找到离若，我该做点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不过，在下有个请求，希望你能送先送我儿回老家通天峰去。”小老头恳切的望着我。

“我不明白……”我摇摇头，不知所谓。

“我们是通天狐族，与其他族类不同，我们生来为妖，无须修炼就可成幻化成人形，天生有着占卜凶吉事的能力。洛炎他的灵力天生强横，本事胜于族内众狐，更能探知过往未来，只可惜，眼部患了疾病乃至失明，本事也无从施展了。”小老头惋惜的叹了一声，“我们虽然灵力高超，医疗术法却不高明，为了能让他再见光明，我只好带他来人类世界，借助人类的能力来进行治疗，怎料到人类医院费用昂贵，为了凑钱，我也只好做起了算命先生。”

“可是，这跟要我送他回通天峰没有半点关系啊。等你赚够了钱治好了病，一同回去不就行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可知妖踏足人类的世界会付出昂贵的代价？”小老头悻悻一笑，“人世乃是禁忌之地，这是从妖族战败之后就已根深蒂固存在的界限，而深知此理的我，必然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你的意思是你再也回不去了？”我总算是明白了，“可是，明知自己要付出代价，还为了儿子的眼睛来人类的世界，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了？”

“呵呵。”小老头笑了一笑，“价值的衡量各有各的标准吧。”

“可能是我愚昧吧。”我叹了一声，望了望洛炎，他在我们的谈话过程当中，竟是出奇的平静。

“凡事皆有预兆，今日我收了你五百块，他的手术费用刚好足够，治疗好后他能回家，那么，我的期限大概也到了。”小老头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钞票放到我手中，“务必在治疗好我儿之后回通天峰去，只有在那里，他的灵力才能最大的恢复，才能找到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感觉到危险将近，请你带着我儿快些离开吧！”

他把洛炎的手放在我的手中，突然蹬下身体，一扭身变做一只三眼的红毛狐狸（与以前见过的三目琅狐有点区别在于，他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是横着的，与其它两眼平行）朝我作了一个揖后，他决然的朝着光亮处奔跑而去。

我也只好扯着洛炎朝着通道的另一通道开始飞奔。

陪着洛炎去医院做了白内障手术，手术的费用和小老头给我的刚好一样，不多不少。

就在洛炎做手术的同时，手术室外的我看到了电视新闻：

“昨日下午本市发生一起奇怪事件，一只黑色犬与一只红毛狐狸在街头酣战将近半个小时，最后狐狸被咬毙，围观群众达百人，请看记者发回的视频报道。”

我一阵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