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费彬只是冷笑,那笑声像是毒蛇吐信:“说得好听!音律之交?恐怕是借着音律的名头,行投靠魔教之实吧!左盟主早就料到你心怀不轨,今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阴毒,声音压得极低,却又清晰地传入刘正风的耳中:“只要你在此设下圈套,待那曲洋前来,与我等合力将其擒杀。左盟主便可既往不咎,你和你一家老小,都能活命。”
这番话,无异于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刘正风的心窝。让他出卖自己的知己好友,来换取一家人的性命。
“呸!”刘正风一口血沫啐在地上,他指着费彬,双目赤红,状若疯虎,“费彬!左冷禅!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枉为名门正派,行的却是猪狗不如的勾当!我刘正风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出卖朋友!你们与那魔教妖人,又有何分别!”
“好,很好!”费彬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耐心尽失,“这可是你自找的!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嵩山派清理门户,为武林除害了!”
他眼中杀机一闪,对着那几个看押着刘正风家人的黄衫弟子,猛地一挥手。
“动手!”冰冷的声音落下,那几名嵩山派弟子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锋利的剑刃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对准了刘正风妻子和儿女那脆弱的脖颈。
“爹爹救我!”刘箐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住手!”刘正风目眦欲裂,疯了一般朝着那几名弟子冲去,想要解救自己的家人。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他与家眷之间,隔着数丈的距离,更隔着嵩山派冰冷的剑锋。
那一桌,陆小凤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洒脱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与不忍。
“为了一个知己,赔上全家性命。”陆泽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真是愚蠢。”
话音未落。就在那柄长剑即将划破刘箐喉咙的千钧一发之际。
“叮!”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仿佛是玉石相击。
那名手持长剑的嵩山派弟子动作猛地一僵,他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眉心处却陡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红点迅速扩大,一缕血线顺着他的鼻梁流下。
他眼中的神采瞬间涣散,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变故来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噗!噗!噗!”另外几名挟持着刘家人的嵩山弟子,几乎在同一时间身躯一震,随后便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布偶,软软地瘫倒在地。
每个人的眉心,都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血洞。前后不过一息之间,原本气焰嚣张的嵩山派弟子,已然变成了几具冰冷的尸体。
庭院中死一般的寂静。风似乎都停了,只剩下那金盆中的清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映照着一张张呆滞而又骇然的脸。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骚乱的源头。东侧的酒桌旁,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起身的青衫男子,正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瞬杀,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费彬脸上的杀意与残忍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般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华山掌门岳不群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嘴角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眼神深处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与忌惮。
泰山派的天门道长,更是惊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陆泽,又看了看地上那几具尸体,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隔空伤人…指尖弹物,洞穿颅骨…”岳不群的声音干涩无比,他与天门道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宗师!而且,绝非普通的宗师!这等手段,已然超出了他们对武学的认知范畴!
刘正风呆立在原地,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嵩山弟子,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妻儿,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他才如梦初醒,猛地转身,朝着陆泽的方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将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刘正风…刘正风全家,感激不尽!”
庭院里,浓郁的酒香混合着新添的血腥气,在午后微热的空气中发酵,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味道。
刘正风那一声重重的叩首,像是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将他们从那极致的骇然中惊醒。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那几具眉心淌血的尸体,汇聚到了东侧酒桌旁那个青衫男子的身上。
他依旧坐着,神情淡漠,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弹飞了几只碍眼的苍蝇,而不是瞬杀了数名嵩山派的好手。
费彬的脸色,比刘正风刚才还要惨白。额角的冷汗沿着瘦削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的黄衫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他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阴鸷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残忍,只剩下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宗师!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隔空弹指,洞穿颅骨,这等神乎其技的手段,绝非寻常高手所能做到。
就算是掌门左冷禅亲至,也未必能如此轻描淡写。他今天,踢到了一块比精钢还要硬上百倍的铁板!
他不敢再看陆泽,那双平静的眼眸,此刻在他看来,比九幽之下的深渊还要可怕。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刘正风,声音干涩沙哑,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刘…刘师弟,快快请起。今日之事,是…是一场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