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念搬进姐夫严景明家的那天,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着,像她无处安放的忐忑。堂姐陆璃澈三个月前车祸去世,留下她和刚满五岁的外甥豆豆,严景明说“一家人不用见外”,她便抱着仅有的行李箱,踏入了这座装修精致却透着寒意的房子。
起初严景明待她还算温和,会叮嘱她按时吃饭,会让豆豆多跟“小姨”亲近。可这份温和没撑过半个月,就随着姐姐的遗像被搬进储藏室,一点点碎裂。那天她在厨房炖汤,没注意火候让汤汁溢了出来,严景明闻声进来,没等她道歉,滚烫的汤勺就甩在她手背上,红痕瞬间鼓起。“连个汤都炖不好,留你有什么用?”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全然没了往日的客气。
从那以后,顾小念的日子成了暗无天日的循环。白天她要包揽所有家务,擦遍家里每一块瓷砖,洗堆成山的衣服,还要准时接送豆豆、准备三餐,稍有差池就是冷暴力或是隐晦的打骂。严景明从不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对外总说她“性子内向,需要多照顾”,可关上门,他会把文件狠狠摔在她面前,骂她“吃闲饭的累赘”,会在她递水时故意打翻杯子,看着水渍漫过她的裙摆冷笑。
最让她绝望的是那天豆豆发烧。她急得团团转,想带孩子去医院,严景明却拦在门口,手里拿着她的身份证——那是她搬进来时,他以“帮你保管”为由拿走的。“慌什么?小孩子发个烧而已,死不了。”他靠在门框上,眼神轻蔑,“要是敢出去乱说话,你就等着被赶去睡大街。”她抱着浑身发烫的豆豆,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眼泪砸在孩子柔软的头发上,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后来她偷偷攒钱,想带着豆豆离开。可藏在书本里的那些钱,还是被严景明发现了。那天晚上,他把她锁在阳台,深秋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身上。“想跑?”他隔着玻璃看着她,语气阴狠,“你姐姐不在了,你和豆豆的命都是我给的,敢走一步试试?”她蜷缩在角落,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那么大,却没有她和豆豆的容身之处。
直到那天,她去学校接豆豆,老师无意间说“豆豆爸爸最近好像心情不好,上次来接孩子时,语气特别凶”。她心里一紧,才想起最近豆豆总是躲着严景明,晚上睡觉还会哭着喊“妈妈”。那天晚上,严景点又因为文件出错迁怒于她,抬手就要打过来时,豆豆突然扑到她身上,小小的身子挡在她前面,哭着喊“不许打小姨!”。
严景明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豆豆通红的眼睛,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顾小念抱着豆豆,突然生出一股勇气——她不能再忍了,为了豆豆,也为了自己。那天夜里,等林哲睡熟,她抱着豆豆,揣着偷偷找回来的身份证,趁着月色跑出了那座牢笼。站在路灯下,豆豆紧紧抓着她的手,小声问“小姨,我们去哪里呀?”,她蹲下来,擦掉孩子的眼泪,声音带着颤抖却无比坚定:“我们去找一个没有坏人的地方,好好生活。”
结果刚一转眼,严景明说道:往哪里跑还不回家!
回家后,严景明待她还算客气,会让保姆多做些她爱吃的菜,会笑着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可这份客气,在保姆被辞退的那天戛然而止。那天她放学回家,看到严景明坐在沙发上,指着满是灰尘的地板说:“家里没人打扫像什么样子?从今天起,这些活都归你。”
从那以后,顾小念的生活被家务琐碎包围了,天没亮就要起来做早餐,送豆豆去幼儿园后,要打扫三层楼的卫生,洗严景明换下的西装,还要在他下班前准备好晚餐。稍有不慎,就是一顿呵斥。有次她洗坏了严景明的领带,他直接把整盆肥皂水泼在她身上,冷笑着说:“连条领带都洗不好,你活着有什么用?”
更让她害怕的是严景明的“规矩”。他不许她关卧室门,不许她跟同学打电话,甚至不许她在饭桌上抬头说话。有次豆豆吵着要找妈妈,严景明把孩子狠狠摔在沙发上,顾小念扑过去护着小远,却被他拽着头发往墙上撞。“再敢哭,我就把你们俩都赶出去!”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让她浑身发抖。
她不是没想过逃跑,可严景明扣着她的身份证和学生证,还威胁说如果她敢走,就再也不让她见豆豆。她只能把眼泪咽进肚子里,偷偷在枕头下藏着姐姐的照片,每天睡前看一眼,告诉自己再忍忍。
转折发生在豆豆生日那天。她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给豆豆买了个小蛋糕,却被严景明发现了。他把蛋糕摔在地上,踩着奶油骂她“浪费钱”,还要伸手打小远。那一刻,顾小念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死死咬住严景明的胳膊。“你别碰他!”她红着眼睛嘶吼,“姐姐要是还在,绝不会让你这么欺负我们!”
严景明疼得大叫,甩开她时,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的相框——那是姐姐和他的婚纱照。玻璃碎了一地,照片上姐姐的笑容格外刺眼。也许是这一幕触动了他,他愣了愣,没再动手,转身摔门进了书房。
那天夜里,顾小念抱着吓得发抖的小远,终于下定决心要走。她趁着严景明熟睡,再次翻出藏在阳台花盆下的备用钥匙,带着豆豆悄悄出了门。走在凌晨的街道上,豆豆紧紧抓着她的手问:“小姨,我们要去哪里呀?”她摸了摸孩子的头,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晨光,轻声说:“去一个能让我们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