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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冰魄破封

洞窟内,冰晶垂帘折射着幽蓝光芒,林悦蜷缩在石床角落,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描摹着颈后那月牙胎记的弧度,仿佛要将它刻进骨血。

熊妖已三日未归,每一次询问母亲,他眼中那仓皇闪避的金光和含糊其辞的嗫嚅,都在她心底凿开更深的绝望冰窟。

“吱吱——”

轻微的刮擦声从洞壁缝隙传来。

林悦抬头,对上金尾小松鼠那双在幽暗中亮得惊心的圆眼,狡黠的光芒深处,似乎藏着沉甸甸的答案。

“你来了!”林悦的声音压得像雪层下的枯草,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托你打听的……”

松鼠轻盈地跃上她的膝盖,那条闪着微弱金芒的尾巴,此刻竟沉重地垂着。

它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冰凉的小鼻子蹭了蹭林悦紧握的拳头,声音喑哑如沙砾:

“……那个山洞……我去过了。”

林悦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冰爪狠狠攥住。

“王氏……”松鼠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殁了。”

空气瞬间凝固。极致的死寂中,林悦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冻结的脆响。

指甲无意识地深陷掌心,殷红的血珠从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青石上,绽开刺目的梅花。

那日熊妖挥爪的风声、母亲撞在树干上那沉闷的骨裂声、雪地里斜插的染血发簪……所有被刻意尘封的画面此刻如冰锥般纷至沓来,狠狠刺穿她最后的侥幸。

“节哀……”松鼠的尾巴轻轻拂过她的手背,带着一丝徒劳的暖意。

长久的沉默。洞壁的冰晶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最终,松鼠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打破了死寂:

“我来帮你……逃出去。”

林悦空洞的眸子猛地聚焦。

“若你成功,”小松鼠前爪交握,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也是帮了我们这些山野精怪!他为了等‘阿芙’,早已入魔……不仅吞噬修士内丹增其恶力,还将我等视为奴仆!稍有不如意,便抽魂炼魄以作警示!洞外那些无风自动的枯树里,都封着我同伴的精魂!”它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悲愤。

林悦的心被狠狠揪紧,复仇的火焰在绝望的灰烬里猛烈燃起。

她重重点头。

“他有个致命的罩门,”松鼠凑到林悦耳边,气息灼热,“心脏处!北斗星君当年以无上神通降下天罚,将阿芙消散时最后那缕不肯入轮回的魂印生生炼成一道神咒,烙在他心口,封死他那部分本源妖力,更让他永世承受情魄剜心之痛!此咒非寻常手段可破,但阿芙的遗物……尤其是那支融入了她心血的木簪……那是唯一能斩断这道神咒因果的‘钥匙’!”

林悦的目光倏地钉在石壁上的青铜芙蓉匣上。

松鼠的金尾不安地闪烁:“而且……他伤得很重!前些日子我躲在崖顶的冰缝里,亲眼看见——墨羽金眸的寒鸦使御风而来!它的翅膀掠过之处,风雪瞬间凝固成尖利的冰棱!一支缠绕着紫电雷纹的鎏金羽箭,”它打了个寒颤,声音低如蚊蚋,“贯穿了他妖核本源的位置!”

林悦脑中轰然一响!记忆瞬间拉回几个月前那个雪夜——熊妖轰然撞入洞窟,肩胛上那截没入骨肉的箭羽嗡鸣不止!

“寒鸦使……应是察觉了他私藏凡女的气息。”松鼠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

“若非他靠着阿芙青玉榻上残存的那点守护灵力吊住心脉,拼着妖核碎裂强行遁回这里,他早就被钉死在绝壁之上,被寒鸦啄食成一具骸骨了!”

林悦的指尖冰冷。难怪……难怪这几日他周身妖气如狂风中的烛火,时明时灭,难怪深夜里总见他独坐青玉榻,对着那截残箭……原来那箭杆上附着的雷纹,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他的本源!

“后来……寒鸦使为何撤了?”林悦的声音因过度紧绷而沙哑。

“不清楚。”松鼠茫然摇头,“但我猜……他定是用了某种秘法,截取了死去修士残魂的记忆碎片,扭曲了真相,瞒过寒鸦耳目,让它们误以为一切如常,不过虚惊一场……”

它打了个哆嗦,“否则北斗星君亲临……这片山脉早已化为雷霆炼狱了!”

林悦取下青铜芙蓉匣。匣身冰凉刺骨。打开,那支朴素的紫檀木簪静静躺在暗色丝绒上,簪头芙蓉栩栩如生。在幽蓝洞光的映照下,木簪表面仿佛流淌着一层温润、内敛的生命光泽,隐隐有细如发丝的金色光华在木质纹理中脉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与温暖悄然弥漫开来。

“这……就是那支木簪?”松鼠的瞳孔因敬畏而放大。

“嗯。”林悦低应,指尖轻轻拂过芙蓉花瓣的每一个细微弧度。

那触感,竟让她颈后的月牙胎记隐隐约约中,幻觉一般地一阵灼烫!一股暖流逆冲而上,瞬间压过了洞窟的奇寒。

“就是它!”松鼠的声音激动得发颤,却又压得极低,“此簪蕴含阿芙本源灵性!用它刺入那道情魄神咒的核心……神咒反噬的伟力……足以瞬间摧毁他强撑至今的魔躯!”

林悦紧握木簪,紫檀特有的醇厚气息混着她掌心血腥,奇异地点燃了她眼中焚尽一切的决心火焰。

“但我该如何靠近他心口?”林悦看向松鼠,眼中是冷静到冰冷的询问,“他对我……从未真正卸下心防。”

松鼠的尾巴急促地摇动起来,眼中闪烁着绝境求生的狡黠光芒:

“他有个刻在骨子里的弱点——阿芙!那份执念早已不是守护,是焚毁了他的魔障!只要你……愿意做那‘镜中花,水中月’……”

它凑得更近,声音几不可闻:

“假装……你是阿芙回来了。唤起他心底那个‘阿芙’的些许记忆碎片……引动他心窍间那道神咒的共鸣与痛苦……让他沉溺在那虚幻的重逢幻梦里……那时,便是你唯一的机会!”

林悦闭上眼。雪地里母亲散落的染血衣襟、银簪碎片刺目的寒光……在脑海中交织成淬毒的锁链。

再睁眼时,眸中所有挣扎与悲恸已被一层刻意雕琢、如水温柔的坚冰覆盖。

“我……明白了。”

傍晚。林悦将紫檀木簪仔细藏于袖袋深处,冰冷坚硬的簪身紧贴着手腕内侧的肌肤。她端坐于冰冷的石床,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板上划着刻痕。

洞外的风声里,逐渐掺杂了一种沉重、略显踉跄的脚步声。

熊妖庞大的身撞入洞中。他浑身散发着疲惫与躁动的冰寒妖气。看到坐着的林悦,那双因伤痛与疲惫而显得浑浊的金眸,努力凝聚起一丝近乎笨拙的温柔:

“你……醒了。”

林悦抬眼,眸中漾起一泓刻意为之的柔波。她努力调动面部僵硬的肌肉,牵起一个生涩却足够柔和的微笑:

“你去了许久……我……心中不安。”喉咙干涩,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熊妖微微一怔,脚步顿住,眼中浑浊的金光倏地晃动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冰湖。他走到床边,一只巨爪带着风雪的气息和小心翼翼的迟疑,想碰触她的脸颊,又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笨拙地拍了拍石床边缘。

“寻了些……滋养之物,”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你近日……需多补补。”

林悦强压下胃里的翻涌和刺骨的恨意。她缓缓低下头,纤长的眼睫垂落,遮住眼底翻涌的冷意,声音轻如雪落,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赧然:

“谢……谢谢你……”

“……阿莫。”

寂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整个洞窟的空气瞬间抽空!连垂落的冰晶藤蔓都停止了摇曳!

熊妖庞大如山的躯体猛地僵直,瞳孔骤然缩成了两点纯粹的金芒,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震惊!狂喜!难以置信!恐惧!种种极端情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

“你……你……”熊妖的声音破碎不堪,粗壮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伸向林悦,指尖蜷缩又张开,仿佛不敢置信眼前是幻是真。

“……记起来了?!你真的……”那语气里的卑微与渴望,浓烈得令人窒息。

林悦抬起头,让那伪装出的柔光盈满眼眸,声音轻缓,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一丝梦回般的追忆:

“梦见……一些碎片……破碎的山神庙……落雨的屋檐……还有……”她恰到好处地顿住,目光扫过他肩胛处仿佛永远无法愈合的恐怖伤洞。

“……漫天的雷光……和你……受的伤……很痛……”

“阿芙——!!!”

一声夹杂着三百年孤寂、狂喜与无尽悲恸的嘶吼猛地从熊妖胸腔中爆发!他再也无法抑制,巨爪猛地将林悦整个身躯狠狠裹入怀中!

那拥抱紧得几乎要碾碎她的骨骼,雄浑的妖气裹挟着血腥与冰雪、绝望与希望,如同飓风般冲击着林悦的五感。

她把头死死埋在他此时化作人形的胸膛,屏住呼吸,听着那如擂鼓般剧烈轰鸣的心跳声在她耳边激荡!

每一下心跳,都似乎带着沉重的枷锁,重重敲击在她的灵魂上——那道北斗咒印,就在这心脏深处剧烈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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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冰魄破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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