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的灯光暖黄，映着夏语桐泛红的眼眶。杨泽东推门进来时，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张被媒体疯传的旧照片——少年时的他站在猪圈旁，瘦得只剩骨架，眼神里的怯懦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疼。

“来了。”杨泽东关上门，把一身寒气挡在外面。他没像往常那样带礼物，只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夏语桐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却被他先开口打断：“想知道什么，问吧。”

“照片上的人……是你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是。”杨泽东在她对面坐下，没有回避，“13岁之前，我确实住在那样的地方。”

他打开牛皮纸信封，倒出一沓泛黄的纸——有医院的诊断证明，上面写着“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骨裂”；有邻居的证词，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父亲醉酒后如何打骂他；还有一张黑白照片，是他生母的遗像，女人眉眼温柔，怀里抱着襁褓中的他。

“我妈在我8岁时走的，肺癌，被杨德光气的。”杨泽东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他是我父亲，嗜赌成性，喝醉了就拿我出气。猪圈是我常待的地方，至少比屋里暖和。”

夏语桐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诊断证明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她从没想过，那个在商场上从容不迫、在她面前温柔体贴的男人，背后藏着这样的过往。那些她视为理所当然的温暖，竟是他拼了命才挣脱的枷锁。

“13岁那年冬天，他把我妈留下的唯一一件棉袄当了赌资，”杨泽东的指尖划过生母的遗像，“我跟他打了一架，被他用火钳烫伤了后颈，连夜跑了出来，扒火车到了浙江，在鞋厂做童工，一天干16个小时，手指被针扎得全是洞。”

他说着，卷起衬衫袖子，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条丑陋的蜈蚣。“这是被机器卷进去的，差点废了。”

夏语桐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脸埋在他胸口，哭得浑身发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怕你害怕。”杨泽东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哑，“怕你觉得我浑身是刺，是从泥里爬出来的，配不上你。”

“胡说！”夏语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经历的那些，不是你的错。你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伸手抚摸他后颈的疤痕，那里的皮肤依旧凹凸不平。“一定很疼吧。”

“早就不疼了。”杨泽东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遇到你之后，就更不疼了。”

两人安静地抱了很久，画廊里只有墙上老挂钟的滴答声。夏语桐渐渐平复下来，才想起问：“张老五……你打算怎么处理？”

“让他滚了。”杨泽东的眼神冷了下来，“他欠的赌债，我让人还了，条件是永远离开广州，再敢露面，就送他去坐牢。”

“那陈家呢？”夏语桐知道，这事背后少不了陈景明的推波助澜。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杨泽东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陈景明想借我过去的伤疤毁了我，那就别怪我掀了他的底。”

夏语桐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锋芒，没有劝阻。她知道，这不是莽撞的报复，是他在保护自己，也在保护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个男人习惯了用坚硬的外壳包裹柔软，她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边，相信他的分寸。

第二天一早，关于杨德光的新闻突然反转。各大媒体同时发布了他虐待少年杨泽东的证据，包括医院诊断、邻居证词，甚至还有一段当年村里广播站无意中录下的争吵录音——杨德光的咒骂声和少年的哭喊声清晰可闻。

紧接着，更重磅的消息爆出：陈家旗下的几家公司涉嫌财务造假，证监会已介入调查，陈景明本人因涉嫌内幕交易被带走问话。曾经风光无限的陈家，一夜之间风雨飘摇。

夏家老宅里，爷爷看着报纸上的新闻，眉头紧锁。夏语桐的父亲在一旁叹气：“爸，看来是我们误会杨泽东了。这陈家也太不地道了，用这种手段陷害人家。”

爷爷没说话，指尖在“杨德光虐待儿子”的新闻上敲了敲。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杨泽东能在被人扒出如此不堪的过往后，不仅没垮，反而反手将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份隐忍和狠劲，绝非池中之物。

“那个杨泽东……”爷爷终于开口，“倒是比陈景明像样。”

夏语桐恰好推门进来，听到这话，心里一喜。

“爷爷，您不反对我和他来往了？”

爷爷瞪了她一眼：“我可没说。”但语气里的松动，谁都听得出来。

傍晚，夏语桐把这个消息告诉杨泽东时，他正在参加一个跨国视频会议。屏幕里，华尔街的投行大佬们正紧张地汇报着黄金期货的走势，他却对着手机笑了，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知道了。”他对着手机轻声说，“等我忙完，带你去吃上次说的那家米其林。”

挂了电话，他重新看向屏幕，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刚才说到哪了？继续。”

会议结束后，黄婷走进来，递上一份文件：“陈家的地产项目已经被我们收购了，陈景明的案子证据确凿，最少要判五年。”

“做得好。”杨泽东翻看文件，“另外，把杨德光送回老家，给当地政府捐笔钱，让他们盯着点，别再让他出来惹事。”

“明白。”黄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杨总，您真的……打算告诉夏小姐所有事？包括您当年在期货市场……”

“会告诉她的。”杨泽东打断她，“但不是现在。”

他不想让那些血腥的厮杀、冷酷的算计，过早地污染她的世界。他可以在商场上做孤狼，却想在她面前做个能挡风遮雨的普通人。

晚上，杨泽东如约带夏语桐去吃米其林。餐厅里灯光璀璨，小提琴声悠扬。夏语桐看着对面的他，突然说：“其实，我爷爷今天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想请你吃顿饭。”

杨泽东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随时有空。”

“你不怕他刁难你？”

“怕什么。”他给她切了块牛排，“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再说，为了你，刁难也得受着。”

夏语桐被他逗笑了，心里的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她知道，杨泽东处理张老五和陈家的手段或许冷酷，但那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也是他保护她的方式。他从不让她沾染那些阴暗，只把最干净、最温暖的一面留给她。

走出餐厅时，晚风轻拂。杨泽东牵着她的手，沿着街道慢慢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一直延伸到未来。

“其实，”夏语桐轻声说，“我有点庆幸张老五出现了。”

杨泽东转头看她。

“这样我就知道了你的全部，好的坏的，都知道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能站在你这边。”

杨泽东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胀。他停下脚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温柔而坚定：“好。”

过去的阴影或许无法彻底抹去，但只要身边有她，那些泥泞和不堪，都成了他走向她的勋章。这场关于过去的风波，终究以最冷酷也最温柔的方式，画上了句点。而他和她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