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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暖灶热羹,经阁寒檐

正午的阳光透过禅房糊着棉纸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几块暖融融的光斑。屋角泥炉上,一口缺了边的铁锅正滋滋作响,锅沿冒着白汽,锅里的油花跳得正欢。

苏焕拿着从外面带来的配菜和佐料,刚跨进门槛,一股混合着菜油焦香和某种野菜清气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快快快!”慕行舟背对着门,正麻利地用锅铲翻动着锅里碧绿油亮的青菜,头也不回地急声道,“盐!盐呢?再晚点这锅菜心可就成锅塌焦炭了!”

灶上那口豁了边的铁锅里,青翠的菜叶裹着油亮的肉片,在滚烫的油中“滋啦”作响。苏焕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将刚买来的粗盐纸包塞进慕行舟手里。

慕行舟指尖飞快捻开纸包,撮起一小撮盐粒,手腕一抖,细盐如同雪粉般均匀撒入锅中,“嗤啦”一声轻响,混着油爆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她手腕不停,锅铲在菜叶间几个利落的兜转,那碧色便裹上了一层诱人的油光,恰到好处地收住了火候。

不过片刻功夫,禅房中央那张旧木桌上便摆开了四样菜:一大盘金黄油亮的煎豆腐,豆腐块煎得两面微焦,吸饱了用山菇、笋丁熬出的浓汁,颤巍巍地堆在盘心。煎豆腐边缘翘起脆壳,中间却嫩得颤巍巍,野葱切花点缀其上,香气扑鼻。

一盘清炒山菇,用的是苏焕从后山采来的鲜货,菌盖肥厚,菌褶细密,只用了一点蒜末和盐,炒得汁水饱满,透着山野的清甜;最诱人的是当中那碗,几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煨得酥烂,深红的酱汁裹着油光,底下垫着吸饱了肉汁的豆干和碧绿的青菜,热气腾腾,肉香四溢。

还有一碟刚出锅的葱油饼,烙得金黄酥脆,层层起酥,葱香混合着面香,让人食指大动。

饭菜的香气霸道地充盈着小小的禅房,连蜷在墙角藤笼里的金毛鼠都忍不住了。它支棱起圆耳朵,粉嫩的小鼻子一耸一耸,循着香味凑到桌腿边,两只前爪扒着桌腿,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苏焕拉过凳子坐下,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煎豆腐送进嘴里。牙齿轻轻一碰,焦脆的外壳应声碎裂,露出里面滚烫滑嫩的豆腐芯,浓郁的豆香混合着葱油的咸鲜瞬间在口中炸开。他眼睛一亮,忍不住又撕了一块葱油饼,外酥里软,葱香满口。“好吃!”苏焕咽下食物,由衷地赞道,又夹了一根菜心,清脆爽口,“真没想到,师妹你还有这手艺!这豆腐煎得外焦里嫩,火候绝了!山菇也鲜,一点土腥味都没有!这饼烙得更是酥香!”

慕行舟解下腰间充当围裙的旧布巾,擦了擦手,在对面坐下,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近乎制药时的专注神情:“家常便饭罢了。做菜和制药,道理其实相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材要新鲜应季,处理要干净利落,火候要恰到好处,佐料要相得益彰,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工序对了,材料对了,味道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她说着,也给自己盛了碗饭,小口吃着,动作斯文。

苏焕连连点头,又夹了一大块豆干,吃得满嘴生香,含糊不清地感叹:“相通?我看你这手艺,可比配药还精细!这哪是家常便饭?就这三样菜,搁在这望佛岭上,有钱都找不到!有这手艺,咱俩在这破禅房里,过的简直是地主日子!”他环顾这简陋的禅房,泥墙斑驳,桌椅陈旧,却因这一桌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凭空生出几分暖融融的富足感来。

金毛鼠在桌下急得“吱吱”叫了两声,小爪子扒拉得更用力了。慕行舟瞥了它一眼,唇角微弯,从自己碗里挑了一小块沾油盐少的嫩豆腐心,轻轻放到桌角。

金毛鼠立刻扑上去,小嘴飞快地啃咬起来,发出满足的“吧唧”声。

禅房里弥漫着饭菜的暖香,窗外山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更衬得这一方小天地安宁祥和。金毛鼠又轻轻“吱”了一声,仿佛也在应和着这难得的烟火人间。

当晚,夜色如墨汁般洇开,将整座古寺浸透。

苏焕与慕行舟早早的便换上紧束的玄色夜行衣,布料吸尽了微光,身形融于浓稠的黑暗。两人如同两道无声的阴影,时而贴着古槐虬结的树干滑入密林深处,时而又轻巧的点过屋脊上的碎瓦,脚下轻若无物,只余下几不可闻的“簌簌”声被夜风卷走。

最终,他们蛰伏在藏经阁斜对面一座二层经楼挑檐下的阴影里。此处位置刁钻,前有粗大的檐柱遮挡,后有高翘的飞檐掩映,既能俯瞰藏经阁前那片青石铺就的空地,又能将阁楼周遭的回廊、角门尽收眼底,而自身却深陷在楼体与檐角投下的双重黑暗之中,如同两块嵌入建筑的墨玉。

夜风穿过回廊,带着香烛的余烬味和草木的湿冷。底下,藏经阁周遭灯火稀疏,却并非无人之境。

一队队手持齐眉棍的武僧沉默地巡弋,步履沉稳,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他们交接时无声无息,如同潮汐更替,前队隐入黑暗,后队便从另一侧廊柱后无声步出,火把的光晕在青石地上拖出长长的、摇曳的影子。时间在更漏般精准的巡逻轮换中悄然流逝。

苏焕背靠冰凉的石柱,气息绵长几近于无。慕行舟跟在他身侧,两人如同石雕,唯有眼珠在黑暗中缓缓转动,捕捉着下方每一丝异动。

除了那些按部就班的武僧,亦有其他“夜行者”的身影在远处屋脊、树梢间偶现。有的如惊鸿一瞥,身法奇诡,有的则略显笨拙,但都匆匆掠过,未曾在此处停留,更非他们苦候的目标。

寒意渐深,露水打湿了肩头。两人轮流闭目调息,一人假寐养神时,另一人便如磐石般钉在原地,目光如钩,死死锁住藏经阁那扇紧闭的、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的沉重木门。

子时、丑时、寅时……寺中报时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每一次都敲在紧绷的心弦上。阁楼依旧沉寂,昨夜那两道鬼魅般的黑衣人,如同被夜色彻底吞噬,再无半点踪迹。

慕行舟揉了揉因长时间凝视而酸涩的眼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疑虑,几乎是贴着苏焕的耳廓送出:“师兄……那两个人,会不会……已经放弃了?”她看着下方又一队武僧踏着整齐的步伐消失在转角,空地上只余下摇曳的火把光影。

苏焕的目光依旧钉在藏经阁那扇门上,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板。他微微摇头,声音同样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不会。”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昨夜那惊鸿一瞥的每一个细节,“昨晚他们才来踩过点,连门都没摸着。看那架势,无论是冲着贝叶真经,还是别的什么,都绝不会就此罢手。耐心点,蛇……总要出洞的。”

话音未落,远处天际已透出一抹极淡的鱼肚白。卯时的钟声,沉浑悠远,如同古佛的低语,穿透薄薄的晨雾,在寂静的山寺上空回荡开来,震落了檐角凝结的露珠。

等到卯时过半,天,快亮了。

二人趁着最后一点夜色,如同两只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地翻窗回到禅房。连日的奔波、昨夜在房梁上紧绷神经的蹲守,早已耗尽了气力。两人连洗漱都顾不上,沾着尘土的外衣一甩,便一头栽倒在硬邦邦的禅床上,几乎是瞬间便沉入了梦乡。

山上不比山下,任谁在冰冷粗粝的房梁上蜷缩一整夜,听着风声虫鸣,盯着漆黑一片的藏经阁方向,都会累得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日头高悬,将禅房糊着纸的窗棂映得一片亮白,巳时过半的梆子声遥遥传来,两人才被腹中擂鼓般的饥饿感唤醒。

苏焕睁开眼,只觉眼皮沉重,四肢百骸像是灌了铅。他撑起身,窗外刺目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又过了一会,慕行舟也揉着眼睛坐起来,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睡痕,来到了苏焕所在的禅房。

“咕噜噜……”慕行舟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打破了禅房的寂静。两人相视苦笑。这个时辰,寺里的早斋早已撤下,午斋又还早,去斋堂只怕连冷馒头都摸不着。

“寺外寻些吃的垫垫吧,”苏焕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一边起身整理凌乱的衣衫,“午时再回来正经做饭。”

推开吱呀作响的禅房门,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天光大亮。寺门前的空地上,人声鼎沸,与寺内的清幽截然不同。各种教派的人都有,各色人等混杂,也有穿着粗布短褐的脚夫,也有锦衣华服的香客,但最多的,还是光着脑袋、披着各色袈裟的和尚。

不同地域、不同宗派的僧人三五成群,有的盘坐于蒲团之上,引经据典,高声辩论,唾沫横飞;有的则手持钵盂,向路过的善男信女低声宣佛,化缘布施;还有的则盘坐在地掐着说法印,向众人布道。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汗味和尘土的气息,还有远处飘来的、不知哪家摊贩炸油果子的焦香。

两人挤过人群,在寺门旁一个支着油布棚子的小摊前停下。摊主是个跛脚老汉,卖的是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和热腾腾的豆花。

烧饼烤得金黄酥脆,表面沾满了白芝麻,散发着诱人的麦香。豆花雪白滑嫩,盛在粗瓷碗里,浇上一点咸香的卤汁,撒上碧绿的葱花和炸得焦脆的黄豆。两人各要了一份,站在摊子旁,就着清晨微凉却已带燥意的风,狼吞虎咽起来。烧饼的酥皮簌簌落下,豆花的温热熨帖着空荡荡的肠胃。

刚啃了几口烧饼,慕行舟正用木勺舀起一勺颤巍巍的豆花往嘴里送——

“咚!咚!咚!”

一阵低沉而有力的擂鼓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周遭的嘈杂人声,如同闷雷滚过地面,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苏焕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几乎是本能地,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西面军机营的方向!但那鼓声传来的方位却明显不对!并非山下,而是来自……寺前广场的另一侧,靠近那片平日用来做法事、此刻却空荡荡的角落!

“咦?”慕行舟也听到了,含着一口豆花,含糊地惊疑出声,循声望去,“又是什么大人物来望佛岭了?这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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