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舟像被磁石吸住一般，循声望去，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只见场中一个精瘦的汉子赤着膊，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油光，手中一柄雪亮的钢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光如匹练，银蛇狂舞，带起“呼呼”的破空声，在空气中划出道道残影，看得人眼花缭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旁边，一个梳着双丫髻、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踩着足有半人高的高跷，身姿却轻盈得像只燕子！她手里抛着三个彩球，红黄蓝三色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此起彼伏，竟无一刻落地！她甚至还踩着高跷转了个圈，裙裾飞扬，引来一片更大的惊呼！
更绝的是一个变戏法的，手里一块红布翻飞如蝶！只见他手腕一抖，红布“唰”地展开，再一抖，一只雪白的鸽子扑棱棱飞了出来！还没等众人看清，红布又是一卷一抖，这次竟变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粉莲花！花瓣层层叠叠，仿佛还带着露珠！
“好！”
“再来一个！”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震天的喝彩，掌声雷动。
慕行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少年道士”的沉稳？她像条灵活的小泥鳅，几下就挤到了人群最前排，仰着小脸，看得目不转睛！看到那汉子刀光舞到极致，险之又险地贴着鼻尖掠过时，她忍不住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倒吸一口凉气；看到小姑娘踩着高跷稳稳接住差点掉落的彩球时，她激动地拍起手来；看到变戏法的凭空变出莲花，她更是忍不住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大声叫好！小脸兴奋得通红，眼睛亮得像落进了星星，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完全是一副不谙世事、被新奇玩意儿彻底吸引的少年模样。
就在这时，杂耍班子的一个伙计走到场边几个蒙着黑布的大笼子旁，神秘兮兮地掀开了其中一个笼子的布帘！
“嚯——！”
人群瞬间爆发出一片更大的惊呼，夹杂着倒吸冷气的声音！
只见那笼子里，赫然蜷着一只硕大无朋的耗子！那耗子通体灰黑，油光水滑，体型竟有小半只狗崽那么大！粗壮的尾巴像条鞭子，蜷在肥硕的身子旁，一双绿豆眼在阳光下闪着贼光。它懒洋洋地趴着，对周围的喧闹似乎习以为常，偶尔动动胡须，那尺寸也粗得惊人！
“我的老天爷！这耗子成精了吧？！”有人失声叫道。
“怕是有十八斤重！炖一锅都够一村人吃了！”旁边有人接话，带着惊骇和一丝莫名的食欲。
“去去去！瞎说什么！这是‘五通神’座下的‘搬仓鼠’，沾着仙气的！”立刻有人反驳，语气带着敬畏。
慕行舟也看得目瞪口呆！杏林院里奇珍异兽不少，毒蛇猛蝎也见过，但这么大的耗子，还真是头一回见！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随即又觉得有趣，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脸上写满了“世上竟有如此奇物”的惊叹。她甚至踮起脚尖，想看得更清楚些，完全忘了自己此刻是个道士，该有的矜持和稳重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这时，那舞刀的汉子退到一旁，擦了把汗。另一个身材精瘦、穿着对襟短打的汉子走上前来。他手里拎着一条乌黑油亮、足有丈许长的皮鞭。鞭身由数股坚韧的皮条绞成，鞭梢细长，带着一股子凌厉的劲风。
汉子也不言语，站定身形，手腕猛地一抖！
“啪——！”
一声清脆炸响，如同平地惊雷！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残影，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紧接着，又是“啪啪啪”几声连响！汉子手腕翻飞，长鞭如同活过来的毒蛇，在他身周舞动、盘旋、抽击！鞭影重重，带起阵阵劲风，吹得前排观众衣袂飘动。最令人咋舌的是，鞭梢每一次抽击在空气里，竟隐隐带起一丝肉眼可见的、淡淡的青烟！仿佛空气都被这凌厉的鞭劲摩擦得灼热起来！
“好鞭法！”人群中爆发出喝彩。
“这鞭子抽在人身上，怕不是要皮开肉绽！”有人咋舌。
慕行舟听后暗自默默的摇了摇头，她在黄鹂谷见过不少高手，鞭子使的好的也不少，如此花哨的鞭法属实入不了她的眼，但她的小拳头还是不自觉地握紧了，仿佛自己也跟着那鞭影在舞动。
鞭法展示完毕，汉子收鞭而立，气息平稳。这时，旁边一个穿着花布袄、面容和善的妇人走上前来。她手里拿着一张普普通通、约莫一尺见方的黄裱纸，双手平举在身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精瘦汉子再次抖开长鞭，眼神锐利地盯着妇人手中的纸张。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屏息凝神。
只见汉子深吸一口气，手腕猛地一甩！
“咻——啪！”
鞭影如电！精准无比地抽在妇人手中的纸张正中！
“嗤啦——”
一声轻响！那纸张应声被从中劈开，裂成两半！切口平滑整齐，如同被利刃裁过！
“哗——！”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和掌声！这手法，这准头，简直神乎其技！
妇人脸上笑容不变，随手将其中半张纸扔掉，只留下另一半，依旧平举在身前。那半张纸，只有巴掌大小了。
汉子毫不停歇，手腕再次一抖！
“啪！”
鞭梢如同长了眼睛，再次精准地劈在那半张纸的正中！纸张应声又裂成两半！
妇人再次扔掉一半，只留四分之一张纸。
人群的惊呼声更大了！眼睛瞪得更大！
“啪！”
又是一鞭！纸片再分！
“啪！”
最后一鞭落下！妇人手中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丁点纸屑！
整个表演过程快如闪电，行云流水！汉子出鞭收鞭，干脆利落，妇人举纸稳如磐石，配合得天衣无缝！
“好——！！！”
“神鞭！神鞭啊！”
“这眼力！这手劲！绝了！”
人群彻底沸腾了！掌声、喝彩声、口哨声响成一片，几乎要掀翻屋顶！太精彩了！这简直是把“精准”二字玩到了极致！
慕行舟看得完全入了迷！她站在最前排，小脸激动得通红，巴掌拍得比谁都响，嘴里也跟着人群一起大声叫好！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惊叹和崇拜，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戏法！什么青羽堂的任务，什么杏林院的差事，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这一刻，她就是“赵舟”，一个被精彩杂耍彻底征服的少年郎！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十岁上下、机灵得像只猴儿的小男孩，捧着一个大笸箩，像条泥鳅般钻进了沸腾的人群里。
“各位爷！各位婶子大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谢啦！谢谢啦！”小男孩声音清脆响亮，脸上堆着讨喜的笑容，笸箩举得高高的，在人群里灵活地穿梭。
铜钱、碎银子如同雨点般“叮叮当当”地落入笸箩中。人们还沉浸在刚才那神乎其神的鞭法带来的震撼中，出手格外大方。小男孩的笸箩很快就装了半满，沉甸甸的。
小男孩转到慕行舟面前时，她正兴奋地踮着脚，脸上还残留着激动的红晕。看到笸箩伸到眼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自己腰间摸去——那里挂着她的钱袋，里面装着林青给的、足够她花销的银钱。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钱袋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旁的苏焕。苏焕依旧维持着“张怀序”那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兴趣的麻木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装满钱的笸箩，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的热闹与他无关。
这一瞥，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沉浸在兴奋中的慕行舟。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身份！她是“赵舟”，一个跟着师兄出来游历、家境想必不太宽裕的小道士！怎么能像那些富家子弟一样，随手就掏出大把银钱打赏？
她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伸向钱袋的手也停在了半空。她飞快地瞟了一眼苏焕，见他似乎没注意自己刚才的动作，才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她脸上挤出一个略带窘迫的笑容，对着小男孩摇了摇头，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少年人的羞涩：“对不住啊小兄弟，我……我身上没带钱……”
小男孩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说了声“没事儿！谢谢捧场！”，便灵活地钻向下一个人。
慕行舟看着小男孩远去的背影，又偷偷瞄了一眼身旁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苏焕，心里暗自懊恼。刚才真是太忘形了！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出“赵舟”该有的、对什么都好奇但囊中羞涩的少年模样。
那捧着半满笸箩的机灵男孩跑回场中，将笸箩递给先前舞刀的汉子——正是这杂耍班的班主。班主粗粝的大手接过笸箩，眼角飞快地往里面瞥了一眼。铜钱碎银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沉甸甸的分量让他那张被汗水浸透、刻着风霜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咽下了什么，随即眼神一厉，将笸箩交给旁边的妇人，对着周围抱拳，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
“各位老少爷们！刚才的鞭法，不过是开胃小菜！接下来，咱给大伙儿玩个更硬的！‘铁背金刚碎大石’！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大步走到场边，弯腰抄起几个空陶罐。那陶罐粗糙厚重，一看就是寻常人家腌菜的器物。班主眼神沉凝，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虬结，猛地将陶罐高举过头顶！
“嘿——！”
一声低吼！陶罐被他狠狠掼在地上！
“哐啷——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炸响！陶罐瞬间粉身碎骨！无数尖锐的瓷片如同炸开的冰雹，四散飞溅！阳光照射下，那些棱角分明、边缘锋利的碎片闪着森冷的寒光，铺满了地面一小块区域，像一片微型刀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