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眼前这血腥的一幕不过是拂去了一点灰尘。她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大堂,扫过惊恐万状的众人,最后落在江云江梧身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清理干净。手脚利落点。陆大人…不幸遭遇山匪截杀,为保护囚犯,力战殉职。丁公子及其随从…被山匪所害,囚犯也被山匪所救,明白了吗?”
江云江梧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林青的意思。栽赃给山匪,抹去他们和那青衣少年的一切痕迹!两人眼中凶光一闪,同时点头:“明白!”
林青不再看大堂内的血腥清理,她快步走到窗边,推开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窗棂棂,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山峦。远处,雨幕笼罩的山林深处,隐约可见两道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一前一后追逐着,如同两只搏击风雨的鹰隼隼,没入苍茫的雾气之中。
“苏焕…”林青低声自语,蜡黄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李道通…就看你的了。”
于此同时,在距离客栈几里外的官道上,一行人正有说有笑地赶路。然而,越往前走,空气中弥漫的怪味便愈发浓烈——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腐气,如同有人正在挖掘河底沉积多年的淤泥,带着水腥、土腥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
“什么味儿啊这是?”有人捂着鼻子抱怨道。
“像是……前面在掏烂泥塘?”另一人猜测。
好奇心驱使下,他们加快了脚步。转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僵立当场,血液仿佛凝固!
只见官道旁的空地上,狼藉地散落着无数残碎的肢体!断臂、残腿、撕裂的躯干……如同被野兽啃噬后随意丢弃的残骸。地面早已被大量黏稠、暗红的血液浸透,泥土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绛紫色,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破裂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哇——!”有人当场呕吐起来,胆汁都吐了出来。
“鬼……有鬼啊!”有人失声尖叫,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跑!快跑!”短暂的死寂后,幸存者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往来路狂奔,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
而在不远处的密林深处,一名身形壮硕如铁塔的男子,正透过枝叶缝隙,冷漠地注视着官道上发生的一切。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对那血腥场面视若无睹。直到那几个路人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才缓缓收回目光。而此人身旁站着的人正是马青虎。
“差不多了。”他低沉开口,声音如同闷雷滚动,“这些尸首,足够把水搅浑了。再杀下去,引来绿林道上那些鼻子灵的,反倒不美。”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身后幽暗的丛林,“去,把人手都撤出来。重点盯紧那几个跑掉的,尤其是里面那个眼神飘忽、脚步虚浮的,多半是探子。若有把握……”他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眼中寒光一闪,“直接料理掉,手脚干净些。”
“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在阴影中应道,如同夜枭低鸣。
随即,林中响起一阵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沙沙”声,仿佛微风拂过落叶。片刻之后,一切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人影攒动只是幻觉。唯有官道上那片修罗场,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剧。
雨后的山林,湿气蒸腾,雾气如同被无形之手揉捏,时而聚拢成乳白的纱幔,时而散开露出苍翠的底色。苏焕足尖在湿滑的苔藓上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紧追前方那道在雾霭中若隐若现的青灰色身影。
李道通!
他跑得毫无章法,却又妙到毫巅。时而像只受惊的野兔,在嶙峋峋峋怪石间蹦跳蹿蹿跃,宽大的道袍下摆被风鼓起,像两片滑稽的翅膀;时而又如灵猿附体,抓住垂下的藤蔓,借力一荡,便轻松掠过数丈宽的溪涧,落地时甚至不忘回头冲苏焕挤眉弄眼,嘴里还叼着半块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硬饼。
“腿脚麻利点!再慢腾腾的,我可要去前面镇子上喝碗热豆花喽!”李道通的声音带着戏谑,穿透薄雾传来,中气十足,哪有半分被追杀的紧张?倒像是领着身后之人郊游踏青。
苏焕心头憋着一股气。这师兄,五年不见,武功精进得匪夷所思,这身轻功更是滑溜得像条泥鳅!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内力流转,足下发力,施展出大丘山秘传的“鹤翔步”。只见他身形陡然拔高,脚尖在几片湿漉漉的竹叶上轻轻一点,那竹叶竟只是微微一颤,连水珠都未曾震落!整个人便如一只掠水的白鹤,贴着树梢向前滑翔,瞬间拉近了距离。
“咦?鹤翔步?有点意思!”李道通眼睛一亮,登时明白过来身后之人的身份,但非但不停,反而来了兴致。他猛地一个急停,转身面对苏焕,笑嘻嘻道:“来来来,让师兄看看你这几年有没有偷懒!”说罢,他竟不跑了,反而摆开架势,双手叉腰,一副“等你来抓”的模样。
苏焕心中一凛,知道这师兄行事向来天马行空,此举必有古怪。但他追了这许久,好不容易拉近距离,岂能放过?当下身形不停,五指如钩,直取李道通肩头,用的正是大丘山擒拿手中的“云龙探爪”。
眼看就要抓实,李道通却像脚下装了机簧,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仰,整个人几乎贴地,堪堪避过苏焕的手爪。同时,他左脚脚尖在地面一块凸起的鹅卵石上轻轻一勾一挑!
“嗖!”
那鹅卵石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射苏焕面门!力道之强,角度之刁钻,绝非随意踢出!
苏焕反应极快,头一偏,那石子擦着耳畔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他心中暗惊,这师兄疯疯癫癫,手下功夫却愈发狠辣精准了。
“哈哈!躲得好!”李道通大笑一声,趁着苏焕侧头闪避的瞬间,身体如同装了弹簧般弹起,一个倒翻,竟稳稳落在苏焕身后三丈外的一棵歪脖子松树上,单足立于细枝之上,树枝微微晃动,他人却稳如泰山。
“小苏子,你这‘云龙探爪’火候还差了点,软绵绵的没吃饭啊?要不要师兄教你点新花样?”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笑嘻嘻地指点江山,仿佛刚才的偷袭只是开个玩笑。
苏焕气结,却又无可奈何。他深知李道通性格,越是跟他较真,他越来劲。索性不再言语,足下发力,再次扑上。这一次,他不再留手,将内力催至极致,身法更快,掌风更烈!
两人一追一逃,身影在山林间急速穿梭。李道通时而踏着湿滑的溪石如履平地,时而攀上陡峭的崖壁如履平地,甚至能在密不透风的荆棘丛中钻出一条“路”来,身法之诡异灵动,简直非人。
他一边跑,嘴里还不停:
“哎哟,这雾可真大,小苏子你可得跟紧喽,别把师兄跟丢了,回头哭鼻子!”
“啧啧,这山鸡肥啊,可惜没带弹弓……”
“咦?这蘑菇颜色真鲜亮,不知道炖汤好不好喝?喂,小苏子,你带盐了吗?”
苏焕紧咬不放,将“鹤翔步”与“游龙身法”交替使用,身形时而飘忽如烟,时而迅捷如电。他虽不及李道通那般天马行空,却胜在根基扎实,气息绵长,总能死死咬住对方的身影。
他心中也暗暗心惊,自己这些年轻功勤修苦练,本以为已非吴下阿蒙,可面对这位疯癫师兄,竟仍感到深不可测。李道通的轻功,已不仅仅是快和巧,更带着一种随心所欲、不拘一格的“道”意,仿佛与这山林融为一体。
而在他们身后,山林深处,几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前方两道几乎融入雾气的残影,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不甘。
“见鬼了!这两个人……还是人吗?”一个伏在灌木丛中的黑衣人低声咒骂,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他自认轻功不俗,是追踪的好手,可追了不到五里,就感觉气息不畅,脚步虚浮,眼睁睁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浓雾深处,连吃灰的份都没有。
另一处山脊上,两个身着劲装的汉子面面相觑,脸上尽是挫败。
“太快了……而且路线太刁钻!他们专挑最难走的地方,滑不留手,根本追不上!”
“妈的,六扇门和三法司的人还在后面,我们跟丢了,回去怎么交代?”
“交代个屁!你没看连东西两厂那些锦衣卫都停下来了?这种速度,这种地形,神仙也追不上!”
浓雾弥漫的山坡上,东厂千户曹荣面沉似铁,蟒纹贴里袍的下摆沾满泥泞。他身侧跪着浑身湿透的西厂役长赵德柱与几名番子,众人粗重的喘息在死寂山林中格外刺耳。
“督主……咱派出去的番子……失足摔死了……”赵德柱话音未落,曹荣的阴鸷目光已如淬毒银针扎向雾霭深处——方才两道鬼影般的身形在湿滑绝壁上踏叶如飞,转瞬消融于苍茫,不成想他派去的番子不仅没跟上,居然脚下踩空,跌落崖间。
曹敬忠枯瘦的手指狠狠捻动佛珠,象牙珠面刻满细密梵文——这是东厂提督曹敬忠亲赐的东西。他奉曹敬中之命来调查金顶霞光一事,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功劳,却在此地折了一名趁手的探子!
“自我升任千户以来,东厂三年,咱家剥过三品大员的皮,拆过达摩院首座的骨……今日竟栽在这等荒山野径!”他喉间滚出夜枭般的低笑,齿缝渗着寒气。
“撤。”曹荣突然拂袖转身,绣春刀鞘撞得赵德柱一个踉跄。“把宋档头的残尸喂了山豹,省得留把柄给锦衣卫那帮鹰犬!……”
与此同时,在距离曹荣等人更远的另一侧密林中,林青站在一棵古树下,脸上看不出表情。她身边站着气息略显急促的马青虎。
“堂主,跟丢了。”马青虎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雾气混合的水珠,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和难以置信,“苏道长和那李道通……太快了!而且他们专往地形最复杂、雾气最浓的地方钻,我们的暗桩根本跟不上,连信号都来不及发。”
林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雾气翻涌的山谷。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凝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派出的暗桩都是青翎堂的精锐,擅长潜行追踪,竟也被如此轻易地甩脱。
苏焕的轻功超出了她的预期,而李道通……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深不可测。
“无妨。”林青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让他们按计划撤到外围,守住几个关键路口即可。苏焕……会知道该怎么做。”她相信苏焕的承诺,也相信他为了那“天通”之秘,会竭尽全力。这场追逐,才刚刚开始。
前方:
李道通似乎玩够了,速度陡然再增三分!他不再走寻常路,而是如同一只大鸟般,直接踏着陡峭的崖壁向上攀援!那近乎垂直的岩壁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松动的碎石,他却如履平地,脚尖在凸起的岩石或缝隙间轻轻一点,身形便拔高数丈,道袍猎猎作响。
“小苏子!有本事上来啊!”他站在半山腰一块突出的巨石上,冲着下方还在密林中穿梭的苏焕得意地招手。
苏焕抬头望去,只见李道通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师兄在考校他的轻功和胆识。他不再犹豫,体内真气狂涌,双腿微屈,猛地发力!
“嘭!”
脚下湿软的泥土被踏出一个浅坑!苏焕身形如箭离弦,直冲崖壁!他没有像李道通那样选择最陡峭的路线,而是看准了崖壁上几处较为稳固的落脚点——一丛坚韧的灌木,一块嵌入岩壁的树根,一道狭窄的石缝。
他动作迅捷而精准,每一次借力都恰到好处,身体紧贴着崖壁,如同壁虎般快速向上移动。虽然速度比不上李道通的飘逸,却胜在稳健扎实,步步为营。
李道通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努力攀爬的苏焕,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嘴上却不饶人:“啧啧,太慢了太慢了!跟蜗牛爬似的!要不要师兄拉你一把?”说着,他还真作势要伸手。
苏焕充耳不闻,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岩壁。当他终于攀上那块巨石时,气息已有些微喘。而李道通则气定神闲地盘坐在石头上,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野果,正啃得津津有味。
苏焕足尖在最后一块凸岩上猛蹬,湿滑的苔藓在靴底碾出青汁。他翻身越上崖顶,碎石硌得肩膀生疼。刚撑起身子,却见李道通背对自己站在老松树下,道袍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
“师兄……”苏焕喘息未定,忽见李道通身形诡异地往左侧平移了三尺。
白光刺破氤氲的云层,照亮树下另一道影子。
苏焕瞳孔骤缩——那人竟与李道通生得一模一样!虽然蒙面,但衣着、身高一般无二,蓬头垢面,乱须如草,连道袍肩头磨出的破洞都分毫不差,只是左袖空荡荡的垂着。
“接招!”独臂人喉中发出砂纸摩擦般的怪响,身形如投石机弹射而出。残缺左袖卷起罡风,右掌直劈苏焕面门,掌缘竟带起金属破空声!
苏焕急退三步,足跟抵住崖边碎石。掌风擦过耳际,身后松枝应声而断。他旋身错步,指尖疾点对方肋下要穴,却似戳中铁板,震得指骨发麻。
“嗬!”独臂人喉头滚动,右腿如钢鞭横扫。苏焕矮身避过,那腿竟将碗口粗的树桩拦腰踢断!木屑纷飞中,独臂人断臂处突然弹出一柄三棱铁刺,毒蛇般噬向苏焕咽喉。
苏焕后仰贴地,铁刺擦着鼻尖掠过。他顺势扫堂腿攻其下盘,却见独臂人单足点地,身形如陀螺急转,铁刺划出惨白光圈。崖顶飞沙走石,苏焕袖口登时被绞碎三道裂痕。
数招过后,苏焕渐窥门道。这怪物力道刚猛却转折生硬,左半身尤显迟滞。他故意卖个破绽,待独臂人右掌劈空时,倏地闪至其左侧。五指如鹰爪扣住断臂木桩,膝撞猛击腿弯——
“喀嚓!”
木屑混着铁屑迸溅。独臂人踉跄跪地,关节处的咯吱声清晰可闻。苏焕指上加力欲卸其肩,却触到冰冷铁骨。那臂膀非但没脱臼,反将苏焕五指震得发麻!
“唉唉唉!”李道通突然闪至两人之间。枯指在独臂人后颈一按,齿轮声骤停。怪物仿佛突然之间没了生气。
李道通抚着独臂人肩头木茬,如抚爱马鬃毛:“好孩子,难为你了。”转身对苏焕咧嘴一笑,露出沾着野果汁的大牙:“如何?我这‘木痴’比活人耐打吧?”
他袖中滑出半截焦木,献宝似的晃了晃:“樟木芯配枣木,关节镶了精铁轴承。可惜啊可惜——”枯指拽了拽傀儡空荡的左袖,“还差点东西,否则哪能被你摸到命门?”
苏焕盯着那具僵立的傀儡,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冰冷铁骨时的震麻感。山风卷过崖顶,吹得傀儡空荡的左袖猎猎作响,露出内里精密的精钢齿轮咬合结构。他绕着傀儡踱了半步,目光扫过关节处严丝合缝的榫卯,又落在傀儡脸上那张与李道通别无二致的蒙面布上。
“师兄这‘木痴儿’……”苏焕斟酌着词句,指尖虚点傀儡面门,“筋骨力道已近鬼神,机巧更胜鲁班门徒。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探究,“既已雕琢得如此惟妙惟肖,连衣袍破洞都分毫不差,为何偏要覆这面巾?莫非底下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机关?”
李道通正蹲在崖边一块风化的岩石上,咔嚓咔嚓啃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野果,闻言噗嗤一笑,果渣喷出老远。他随手将果核弹下深谷,拍拍手跳下来,动作轻捷得不像个衣衫不整的老道。
“见不得光?嘿嘿!”他眼中闪过孩童恶作剧般的狡黠,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探出,一把揪住傀儡脸上的蒙面布,“小苏子想看?师兄给你开开眼!”
“刺啦——”
布帛撕裂声在寂静的崖顶格外刺耳。
面巾被猛地扯下!
苏焕呼吸一窒。
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精雕细琢的木纹肌理,更非什么致命机关。那是一张……难以形容的脸。
底色是粗粝的松木原色,像是仓促打磨后便弃之不顾。左颊用劣质朱砂涂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坨坨,活像被人打肿的腮帮子;右脸则用靛青颜料画了二道粗犷的斜杠,如同野兽抓痕。鼻子位置被粗暴地刻了个三角坑,两个黑炭点的鼻孔朝天翻着。最骇人的是嘴唇——一道鲜红的颜料从嘴角咧到耳根,像是被利刃割开的狞笑,偏偏下唇还用墨汁点了颗硕大的媒婆痣!
整张脸如同被顽童肆意糟蹋的年画,又似乡间庙会上最粗劣的傩傩戏面具,在熹微的晨光下,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滑稽与诡异。
“噗……”苏焕喉头滚动,强行压下涌到嘴边的失笑,额角青筋却忍不住跳了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带着十二分的诚恳与无奈:“师兄……要不,还是把面巾给它戴上吧?”
李道通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闻言不满地咂咂嘴:“怎么?不好看?这可是师兄我花了半宿功夫,照着村口王寡妇发火时的模样画的!多有神韵!”
苏焕看着那张集泼妇、夜叉、媒婆于一体的“神韵”脸,只觉得眼皮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荒谬感,目光重新落回那具即便顶着如此尊容,依旧散发着森然煞气的傀儡身上。
“神韵……自然是有的。”苏焕斟酌着词句,指尖轻轻拂过傀儡肩头冰冷的木料,“只是师兄想过没有?此物筋骨强横,招式诡谲,本已是克敌制胜的奇兵。若再配上这张……嗯……出人意表的脸……”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两军对阵,高手过招,首重气势心神。师兄你想,若在生死搏杀之际,对手费尽心思拆解了它的招式,正待窥其虚实,你突然令其揭去面巾——露出这般‘神韵’……”
苏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猝不及防之下,任他是铁石心肠的杀手,还是心志如铁的宗师,怕也要心神剧震,气息滞涩那么一瞬吧?高手相争,只争刹那。这一瞬,或许便是决定生死的破绽。”
山风掠过崖顶,吹得李道通乱发飞扬。他盯着苏焕,又看看自己那面目狰狞的傀儡,浑浊的眼珠里先是茫然,随即一点点亮起奇异的光,如同顽童发现了新玩具。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傀儡都晃了晃。
“妙啊!小苏子!你这脑袋瓜子,比师兄当年下山时灵光多了!”李道通哈哈大笑,唾沫星子飞溅,“对对对!杀手锏!出奇制胜!攻心为上!嘿嘿嘿……”他手舞足蹈,绕着傀儡转了两圈,枯指在傀儡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戳了戳,“好宝贝!以后你就是师兄的‘破心锥’!专戳那些装模作样的家伙心窝子!”
他一边笑,一边胡乱地将那块扯下的蒙面布又往傀儡脸上胡乱一裹,手法粗鲁得像是给咸菜坛子塞稻草。末了,还用力拍了拍傀儡的“脸颊”,发出沉闷的梆梆声。
“呼……”等看完了傀儡,苏焕深呼了一口气,跑了一路终于可以好好的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