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的风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吹得陈凡的衣袍猎猎作响。脚下的土地是暗紫色的，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像是有无数生灵在地下蠕动。小麒麟缩在他怀里，绒毛根根倒竖，喉咙里发出警惕的呜咽——这里的戾气比它想象中更浓郁，连灵源兽的本能都在预警。

“凡哥，你看那石头！”赵猛突然用铁棍指着前方，声音发颤。只见块丈高的黑石上，嵌着数十具白骨，骨骼的缝隙里钻出暗红色的藤蔓，正随着风轻轻摇晃，“跟枯骨洞的噬魂幡碎片一模一样！”

陈凡的鸣冤剑突然发烫，红光穿透藤蔓，照出白骨的原貌——那是灵源兽的骸骨，骨头上刻着的，正是刑堂叛徒用的“灵源禁咒”。守心佩传来尖锐的刺痛，识海里闪过血腥的画面：无数灵源兽被钉在石壁上，活生生抽走心核，藤蔓则在它们的鲜血里疯狂生长。

“是‘血藤母株’。”洛璃的清心灵力顺着剑光探入藤蔓，脸色瞬间煞白，“这些藤蔓以灵源兽的怨念为食，根须已经扎进了魔渊的灵脉，难怪母树会被污染。”

话音未落，血藤突然剧烈扭动，暗红色的叶片翻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眼睛，同时发出无数怨灵的嘶吼。陈凡的噬灵功不受控制地躁动，体内的灵源与藤蔓产生了诡异的共鸣——那些怨灵里，竟有陈玄当年救下的灵源兽残魂！

“吼！”陈凡体内爆发出与玄水麒麟同源的兽吼，鸣冤剑的红光化作巨大的网，将血藤牢牢罩住。他没有选择毁灭，而是将守心佩的暖意注入红光，轻声道：“安息吧，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了。”

红光中的怨灵渐渐平静，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剑身。血藤失去怨念滋养，迅速枯萎成灰，露出底下的通道——那是条深入地底的裂缝，黑黢黢的深处，隐约能看到莹莹绿光，正是灵源母树的气息。

“下去吧。”陈凡握紧洛璃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坚定的力量。赵猛扛着铁棍走在最前面，小麒麟从陈凡怀里跳出，蹲在他的肩膀上，青金色的鳞片亮得像灯笼。

裂缝里比想象中更宽阔，两侧的石壁上布满了发光的苔藓，照出无数洞穴，每个洞穴里都堆着灵源兽的骸骨。小麒麟突然对着左侧的洞穴嘶吼，那里的骸骨堆里，竟躺着块半截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青云”二字。

“是三百年前的青云弟子！”洛璃捡起令牌，上面的血迹早已发黑，“他应该是跟着陈玄先祖一起来的，却没能回去。”

陈凡将令牌收好，心里的沉重越来越深。三百年前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惨烈——陈玄不仅要对抗刑堂叛徒，还要带着弟子深入魔渊，试图净化母树，最终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越靠近裂缝底部，绿光就越明亮，灵源母树的气息也越发清晰，却混杂着浓郁的邪气。当他们终于走到尽头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是棵顶天立地的巨树，树干需要十个人才能合抱，枝叶却不是绿色，而是漆黑如墨，上面结满了暗红色的果实，每个果实里都包裹着挣扎的灵源兽虚影。树的根部插着柄断裂的长剑，剑柄上刻着个“玄”字——正是陈玄的佩剑！

“找到你了。”陈凡走到树下，轻轻握住剑柄。长剑入手的刹那，守心佩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与剑柄产生共鸣，识海里终于浮现出完整的画面：

陈玄浑身是血地靠在母树下，胸口的伤口汩汩流着血，他将自己的心核挖出来，塞进树干的裂缝，用最后的灵力吟唱着净化咒。刑堂叛徒冲上来时，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佩剑插进树根，形成结界，挡住了邪祟的侵蚀，自己却被拖入黑暗……

“先祖。”陈凡的声音带着哽咽，鸣冤剑与断剑并在一起，红光与绿光交织，在树干上画出巨大的太极图，“三百年了，我们来完成您的遗愿。”

太极图旋转的瞬间，灵源母树剧烈震颤，黑色的枝叶开始脱落，露出底下嫩绿的新叶。但就在这时，树顶突然传来刺耳的尖笑，团漆黑的雾气凝聚成个人影，穿着和陈绝一样的黑袍，面具上的血纹却更繁复，散发着筑基后期的威压。

“不愧是陈玄的后人，居然能找到这里。”黑袍人拍着手，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可惜啊，你们来晚了——母树的核心早就被我炼成‘万灵珠’，现在，它只听我的命令！”

他举起右手，掌心托着颗漆黑的珠子，正是用无数灵源兽心核炼成的邪物。随着他的催动，母树刚长出的新叶瞬间枯萎，暗红色的果实纷纷炸裂，放出里面的灵源兽虚影，双眼赤红地扑向陈凡等人。

“凡哥！”赵猛的铁棍横扫，将扑来的虚影打散，却被更多的虚影围住，渐渐力不从心。洛璃的清心灵力能净化邪气，却架不住数量太多，月白的剑光渐渐黯淡。

陈凡将鸣冤剑插进母树的裂缝，守心佩贴在树干上，同时运转体内的灵源，试图唤醒母树的生机。但万灵珠的邪气太过霸道，他的灵力刚注入树干，就被反弹回来，胸口一阵剧痛，竟喷出一口鲜血。

“没用的！”黑袍人狂笑着，万灵珠的黑气顺着树干蔓延，“陈玄当年做不到，你也一样！灵源兽天生就该被我们掌控，这是它们的宿命！”

“你错了。”陈凡擦掉嘴角的血，眼神却异常明亮，“宿命不是别人定的，是自己选的。”他突然看向小麒麟，“小家伙，相信我吗？”

小麒麟像是听懂了，发出坚定的嘶吼，从赵猛肩膀上跳下，扑向母树的裂缝，将自己的灵源注入其中。青金色的光芒与陈凡的灵力交织，竟硬生生挡住了黑气的蔓延！

“还有我们！”裂缝上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嘶吼，玄水麒麟和黑狮的身影出现在洞口，身后跟着数十头灵源兽，青金色与漆黑的光芒交织成洪流，瞬间冲散了扑向洛璃和赵猛的虚影。

“你们怎么来了？”陈凡又惊又喜。

“灵源兽从不欠人情。”黑狮的声音带着力量，它走到母树下，将额头抵在树干上，庞大的灵源源源不断地注入，“当年陈玄护了我们，今天该我们护他的后人了！”

越来越多的灵源兽加入进来，青金、雪白、赤红的光芒汇聚成星河，顺着母树的枝干流淌。黑袍人脸色大变，疯狂催动万灵珠：“一群蠢货！你们这样会耗尽自己的灵源，变成枯骨的！”

但灵源兽们没有退缩。玄水麒麟的鳞片渐渐失去光泽，黑狮的独角再次断裂，那头雪白的灵源鹿甚至开始消散，却依旧用最后的力量传递着生机。

陈凡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陈玄当年的选择。所谓守护，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双向的奔赴——人守护兽，兽也守护人，在彼此的牺牲里，开出跨越种族的花。

“该结束了。”陈凡的体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噬灵功、青云心法、灵源之力、守心佩的暖意、鸣冤剑的红光……所有力量在他掌心凝聚成颗七彩的珠子，那是融合了人、妖、灵三界力量的“新灵源”。

他将新灵源猛地掷向万灵珠。两颗珠子在空中相撞，没有爆炸，只有无声的融合。黑袍人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体被融合产生的光芒吞噬，面具脱落的瞬间，陈凡看清了他的脸——那是张与陈玄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窝深陷，写满了被欲望吞噬的疯狂。

“是……陈玄的残魂？”洛璃失声惊呼。

“不，是他被邪祟污染的执念。”太上长老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他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手里拿着《青云秘录》，“陈玄当年没能彻底净化自己的执念，才让它在母树里滋生，变成了新的邪祟。”

融合后的灵源珠缓缓升空，融入灵源母树的树冠。黑色的枝叶彻底脱落，嫩绿的新叶疯狂生长，开出洁白的花朵，散发着治愈的清香。那些被污染的灵源兽虚影在花香中得到净化，化作小鸟飞向天空，发出喜悦的鸣叫。

陈玄的断剑从树根处飞出，与鸣冤剑合二为一，化作柄完整的长剑，剑身刻满了人、妖、灵和谐共处的图腾。

“结束了。”陈凡握住新的鸣冤剑，感觉体内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平和。玄水麒麟和黑狮走到他身边，庞大的身躯虽然虚弱，眼神里却充满了欣慰。小麒麟趴在他的肩膀上，青金色的鳞片闪着满足的光。

当他们走出裂缝时，魔渊的天空已经放晴，暗紫色的土地上冒出了嫩绿的草芽。灵源母树的根系顺着裂缝蔓延，将魔气彻底净化，光桥的另一端，青云宗的弟子们正朝着他们挥手，苏清月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三个月后，魔渊成了新的灵源圣地。灵源母树结出的果实不再是暗红色，而是晶莹剔透的灵珠，能帮助修士和灵源兽提升修为，却不会伤害任何一方。陈凡在母树旁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万物有灵，众生平等”。

他没有留在魔渊，而是回到了青云宗。每日依旧去药堂帮忙，和洛璃在后山练剑，看赵猛和小麒麟打架，听老堂主讲三百年前的故事。只是偶尔，他会带着玄水麒麟和黑狮，穿过光桥去魔渊看看，那里的灵源兽们会围着他，用头蹭他的手心，像家人一样亲近。

这日，陈凡站在守心碑前，看着碑上的字，突然笑了。他想起刚入青云宗时的懵懂，想起断魂崖的挣扎，想起剑冢的鸣冤，想起魔渊的净化……原来所谓的仙途，从来不是成为天下第一，而是守住那颗愿意相信、愿意守护、愿意付出的心。

鸣冤剑在鞘中轻鸣，守心佩的暖意贴着掌心。远处的云海翻涌，光桥的另一端，灵源母树的花香随风飘来，混着青云宗的药香，成了世间最安心的味道。

属于陈凡的故事，还在继续。但他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身边的人会一直在，守护的信念会一直在，这颗心，也会永远炽热。

因为最好的道，从来都在脚下，在身边，在每一个愿意同行的瞬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