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前的青石板被夕阳晒得发烫,陈凡站在灵植畦边,指尖还沾着紫叶灵草的汁液。林浩的白靴踩在门槛上,身后跟着的外门弟子黑压压一片,把药田围得像口密不透风的井。
“不敢了?”林浩扯了扯袖口,银线绣的云纹在光里闪得刺眼,“刚才不是挺横吗?现在知道怕了?”他故意挺了挺胸膛,炼气三层的灵力像涨潮的水,一波波往陈凡身上压——这是修士对决前的威慑,寻常炼气二层早就腿软了。
陈凡没动。他的目光落在林浩身后的药田,苏清月刚浇过的灵田泛着水光,倒映着自己灰扑扑的弟子服。老堂主说过,噬灵功的关键在“控”,不是比谁的灵力更狂,而是比谁能让每一缕灵气都听话。
“凡哥!”赵猛不知从哪儿挤了进来,手里攥着根扁担,额头上还带着伤——早上被林浩的人堵在柴房打的。这憨小子往陈凡身前一站,宽厚的肩膀微微发抖,却硬是没退后半步。
“滚开!”林浩的跟班挥拳就打,却被陈凡反手扣住手腕。他按老堂主教的法门运转灵力,指尖的力道刚柔相济,那弟子疼得嗷嗷叫,胳膊却没受半点伤。
“这是我跟他的事。”陈凡松开手,声音平静得像药堂的井水,“赵猛,你让开。”
赵猛急得直跺脚:“凡哥,他炼气三层……”
“我知道。”陈凡脱下沾着药汁的外衫,露出里面紧实的脊背——那里还留着药田管事藤条抽过的疤,此刻在夕阳下泛着健康的麦色,“三个月前,我连灵气是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想试试。”
苏清月扒着药堂的门框,手里还攥着炼药用的银铲,小脸憋得通红:“陈凡加油!把他揍成药渣!”老堂主站在她身后,捋着胡须没说话,只是往陈凡那边推了推一个青瓷瓶——瓶身上写着“凝神散”。
洛璃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最外围的灵植丛里,月白道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她看着陈凡的背影,指尖悄悄捏了个法诀,若是林浩下死手,她能在三息内拦下。
“装模作样!”林浩的灵力突然炸开,白弟子服鼓得像个灯笼,“今天就让你知道,仙凡之别,不是靠嘴硬就能抹平的!”他一拳砸向陈凡面门,拳风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竟比上次在演武场的力道强了三成——显然是这些天偷偷练了新招。
陈凡不退反进,左脚在青石板上一碾,借着反作用力侧身避开。这是他在陈家沟打猎时练的“滑步”,此刻配上噬灵功的灵力运转,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砰!”林浩的拳头砸在药堂的木柱上,震得檐角铜铃乱响,木屑飞溅中,竟留下个寸深的拳印。
周围的弟子发出惊呼。这力道,寻常炼气三层根本接不住。
陈凡却在此时欺身而上,右手成掌,按向林浩的胸口。他没用噬灵功的掠夺法门,而是用了老堂主教的“卸力掌”,掌风带着紫叶灵草的清凉,刚碰到林浩的灵力护罩,就顺着对方的力道绕了个圈。
“噗!”林浩像被自己的拳头打中,猛地后退三步,撞翻了两畦灵草。苏清月心疼得直跺脚,却又忍不住喊:“打得好!”
林浩又惊又怒。他能感觉到陈凡的灵力明明只有炼气二层,却像条滑不溜丢的鱼,每次都能从他的灵力缝隙里钻进来。更让他憋屈的是,对方根本不硬碰硬,只捡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档下手,像只缠人的蚊子。
“有种别躲!”林浩祭出柄铁剑,这是他用三个月月例换的法器,剑身上刻着“破气”二字,能斩断炼气三层以下的灵力。
剑光劈来时,陈凡闻到了铁锈味。他突然想起老堂主的话:“灵草有灵,可借天地势。”他左手猛地拔起身边的灵草,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最普通的“凝气藤”,藤叶上还挂着晨露。
“胡闹!”外门弟子里有人骂出声。用杂草挡法器?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闭了嘴。陈凡将灵力注入凝气藤,那些藤蔓突然疯长,像条青色的鞭子,竟顺着铁剑的纹路缠了上去。更诡异的是,藤叶上的晨露滴在剑身上,“破气”二字的灵光竟黯淡了几分。
“这是……噬灵功?”洛璃的眉头蹙了起来。她分明看到凝气藤在吸收铁剑的灵气,可那过程温和得像晨露润田,没有半分邪功的戾气。
林浩也察觉到了不对,铁剑越来越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他怒吼一声,催谷灵力想震断藤蔓,却见陈凡突然松手,凝气藤带着铁剑的灵力反弹回来,正好抽在他的手腕上。
“当啷”一声,铁剑掉在地上。林浩捂着发麻的手腕,看向陈凡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恐惧——这小子的灵力明明比自己弱,却总能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还打吗?”陈凡捡起铁剑,用衣袖擦了擦剑身上的泥。夕阳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尊刚从泥土里站起来的石像。
林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周围的窃笑声像针一样扎进他耳朵,张阔躲在人群里不敢吱声,刚才被陈凡扣住手腕的跟班正偷偷往后面挪。
“我……”林浩咬着牙,想说什么狠话,却对上陈凡平静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得意,没有嘲讽,只有一种“你输了”的淡然,比任何羞辱都让他难受。
“我认栽。”林浩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向你和赵猛道歉。”他对着陈凡和赵猛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等等。”陈凡叫住他,将铁剑扔了过去,“还有件事。”
林浩接住剑,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还想怎样?”
“外门不是你的地盘。”陈凡指了指周围缩着脖子的弟子,“以后再欺负人,就不是掉剑这么简单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从泥里爬起来的人才有的底气。
林浩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跟班们像丧家之犬,一窝蜂地跟着跑了。
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几个被林浩欺负过的弟子冲上来,想给陈凡递水囊,赵猛更是激动得直搓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陈凡,你真厉害!”苏清月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捧着那个装凝神散的青瓷瓶,“我就知道你能赢!这瓶药给你,爷爷说你刚才灵力运转太急,得补补。”
陈凡接过瓷瓶,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苏清月的脸瞬间红了,转身跑回药堂,只留下个晃动的鹅黄丝带背影。
洛璃走到他身边时,带着股淡淡的松木香。她看了眼地上的凝气藤,又看了看陈凡发红的指尖:“老堂主教你的?”
“是。”陈凡点头,“他说功法无正邪,全看怎么用。”
洛璃沉默了片刻,从袖里拿出个玉瓶:“这是清心丹,比凝神散管用。”她顿了顿,补充道,“不是白给你的,下次去后山采灵草,算我一个。”
陈凡捏着玉瓶,感觉掌心一片温润。他望着洛璃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青云宗的云雾好像散了些——原来仙门里,也不全是林浩那样的人。
赵猛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凡哥,你现在可是外门的英雄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了!”
陈凡看着周围欢呼的弟子,又看了看药堂紧闭的木门,心里却没多少喜悦。他知道,打败林浩只是开始,老堂主说的“心魔”,洛璃提到的“后山”,还有自己藏在床板下的《噬灵功》,都像悬在头顶的剑。
夜色漫上来时,陈凡独自坐在槐树下,摸着胸口的黑木盒。月光透过树叶,在秘籍的封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扭曲的“噬灵功”三个字,竟好像柔和了些。
“凡哥,该吃晚饭了!”赵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肉香——这憨小子把省下来的灵石换了只烧鸡,说是要庆祝。
陈凡应了一声,将木盒塞回床板。他起身时,看到药堂的方向还亮着灯,窗纸上有个小小的人影在晃动,像是在炼丹,又像是在望着这边。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赵猛的声音跑去。不管未来有多少麻烦,至少今晚,他可以安心吃顿带肉的晚饭。
而他不知道的是,药堂的灯下,老堂主正对着水镜里的掌门虚影摇头:“这小子的煞气藏得深,可刚才护着那憨子时,眼里的光比谁都亮……再看看吧,或许真能走出条不一样的路。”
水镜里的掌门叹了口气,虚影渐渐消散在药香里。窗外的风掠过药田,紫叶灵草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