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1日江城晴转骤雨共一万零三十四步
1
05:06银铺街34号老楼
第一缕光落在薄荷尖上时，商逾因刚好数到第34步。
0.34秒的黑场。
他站在楼梯最后一级，听见钢琴的低音弦自己嗡了一声，像伸懒腰。昨夜姜伊把琴凳留在了屋顶，此刻被风推得轻轻摇晃，凳脚在地面划出一道淡白色的弧。
奶奶还在睡。记忆测试的记分板挂在卧室门后，昨天的数字是“91”。距离100分，还差9格。商逾因把口袋里最后一枚薄荷糖放在91旁边，糖纸反射的光斑刚好盖住“1”，变成“9？”——像一道未完成的算术。
2
05:40屋顶
姜伊抱着膝盖坐在琴凳上，头发被夜露打湿，发尾卷成细小的问号。
0.34秒的黑场。
她数屋檐下的风铃，每响一次就想起33秒处那个空拍。风铃响了33次后，停了。第34声迟迟不来，她于是把口琴贴到唇边，用呼出的热气补上一声极轻的“叮”。
薄荷在脚边悄悄开了第三朵白花，花瓣边缘带着锯齿，像被谁用指甲剪过。
3
06:14厨房
少年把水煮滚，面饼下锅的瞬间，厨房窗玻璃映出两个人的影子——他的，和姜伊的。
0.34秒的黑场。
姜伊其实没进来，她还在屋顶。玻璃里那个影子只是他记忆里的叠影。少年用筷子搅散面饼，顺时针34圈，逆时针34圈，然后关火。
他把面盛进两只搪瓷碗，一只画着小天鹅，一只画着五线谱。天鹅那只留给奶奶，五线谱那只端上屋顶。
4
06:34屋顶早餐
姜伊接过碗，发现碗底用铅笔写着一行极小极小的字：
“缺的那一口，我补。”
0.34秒的黑场。
她笑出声，舌尖被烫得发麻，仍旧把整口面吞下去。薄荷味从汤底浮起，原来少年把薄荷叶撕成丝，藏在葱花下面。
5
07:08客厅
奶奶醒了，坐在钢琴前，右手两根手指悬在键盘上，像两只迟迟不肯落下的鸟。
0.34秒的黑场。
商逾因把左手覆上去，姜伊把右手覆上去，三只手叠成一座小小的塔。奶奶深吸一口气，弹下《四小天鹅》第一句。少年负责和弦，姜伊负责把33秒的空拍留出来，然后用口琴补上第34秒。
一曲终了，奶奶转头对少年说：“100分。”
记分板上的数字不知何时变成了完整的“100”。那枚薄荷糖被剥开，糖纸折成一架微型的纸飞机，机腹写着“逆流已完成”。
6
08:00小学旧址
三人决定步行去小学操场，验证薄荷是否还在盛夏里继续开花。
0.34秒的黑场。
34步之后，奶奶停在路边，指着一辆报废的洒水车说：“当年你爸在这里练琴，我在车里改作业。”
商逾因数车轮上的辐条，34根，不多不少。
7
08:34操场
薄荷丛比一周前更疯，白花开到第七朵。
0.34秒的黑场。
姜伊蹲下去，把耳朵贴在叶片上。她听见叶片背面有细小的声音，像口琴的簧片在风里震颤。少年把口琴递给她，她吹了一个长音，薄荷丛集体向音源倾斜，像被无形的手梳理。
奶奶坐在秋千上，用脚蹬地，秋千吱呀吱呀，节奏恰好是《Summer Interlude》的倒数第34小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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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8雨意
远处乌云压过来，阳光被切成碎片。
0.34秒的黑场。
第一滴雨落在薄荷尖，第二滴落在口琴的吹孔，第三滴落在奶奶的鼻梁。少年脱下T恤撑在头顶，布料被雨点打出密集的鼓点，像加速版的34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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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2暴雨
三人冲进教学楼旧琴房。琴盖半开，琴键黑白分明。
0.34秒的黑场。
姜伊把口琴放在最高音的C键上，少年把右手放在最低音的C键上，两人同时按下——
雨声、琴声、口琴声混成一条浑浊的河。
奶奶从口袋摸出那张登机牌，背面被雨水晕开，只剩“CX862”和“Jiayi& Y”还清晰。她把登机牌插进琴盖缝隙，像插进一道时间的门。
10
10:16停电
教学楼也停了电。黑暗里，琴声反而更亮。
0.34秒的黑场。
姜伊摸到琴凳下的旧谱架，抽出一叠泛黄的练习册，封面写着“四年级二班商逾因”。册子里夹着一张薄荷糖纸，糖纸背面是她当年的铅笔字：
“以后你弹琴，我在33秒之后吹口琴。”
少年把糖纸翻过来，发现当年的自己用圆珠笔补了一句：
“第34秒，留给迟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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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0雨停
乌云散开，阳光像迟到34分钟的回信。
0.34秒的黑场。
操场积水映出天空，薄荷丛浮在水面，白花变成白色的小船。奶奶脱下鞋子，赤脚踩进水里，涟漪一圈圈扩散，恰好34圈后碰到少年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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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回家
三人决定走一条新路，绕开银铺街34号，去看江堤。
0.34秒的黑场。
江堤上风更大，薄荷叶片被吹得翻过来，露出银灰色的背面，像无数张未寄出的航空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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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6江堤午餐
少年在便利店买了三份饭团，包装纸上印着“薄荷三文鱼”。
0.34秒的黑场。
奶奶咬第一口，饭团里的芥末冲得她流泪。眼泪掉在手背，刚好滴在登机牌的“CX”上，把“C”晕成“O”。少年说：“这样更好，像一张开口的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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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电话
姜伊的手机响，是省音乐厅的总监。
0.34秒的黑场。
总监说：“青少年展演的冠军必须参加8月25日的加场，曲目自定，时长限制34秒。”
姜伊看向少年，少年看向薄荷，薄荷在风里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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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0决定
三人坐在江堤阶梯，影子叠在一起。
0.34秒的黑场。
少年说：“我们弹《Summer Interlude》，但只弹34秒，剩下的让薄荷和口琴接管。”
姜伊补充：“观众以为是行为艺术，其实是私人信。”
奶奶拍手：“那我的100分终于有地方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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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0返程
公交车的号码是34路，终点站“银铺街”。
0.34秒的黑场。
车厢最后一排坐着一个戴草帽的女人，帽檐压得很低。少年认出来，那是8月9日停在楼下的出租车司机。女人抬头，对他眨眨眼，然后把一张薄荷糖纸塞进投币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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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老楼门口
门铃真的修好了。
0.34秒的黑场。
少年按下去，“叮——”声拖得极长，像被谁掐住脖子。姜伊在门内同时拧开锁，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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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屋顶晚餐
少年把旧琴凳搬回屋顶，铺上奶奶缝的碎花布。
0.34秒的黑场。
晚餐是薄荷冷面、薄荷柠檬水、薄荷冰淇淋。
冰淇淋碗底写着一行新字：“34秒后，请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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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抬头
一架航班掠过屋顶，尾翼灯闪了34下。
0.34秒的黑场。
姜伊把口琴举向天空，吹了一个长音。飞机像收到暗号，突然拉高，消失在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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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练琴
少年把钢琴推到屋顶中央，琴脚用砖头垫稳。
0.34秒的黑场。
奶奶坐在琴凳左侧，姜伊坐在右侧，少年站在中间，像指挥又像和声。
他们只弹34秒，然后同时停下，让风把剩下的旋律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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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4邻居投诉
楼下传来敲门声，是隔壁单元的阿姨。
0.34秒的黑场。
阿姨说：“你们弹得真好听，但能不能把薄荷分我一点？我家孙子失眠。”
少年剪下一片叶子包好，递过去。阿姨走后，薄荷丛矮了一厘米，却像长高了一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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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洗澡
少年在浴室唱歌，水声盖住他的调子。
0.34秒的黑场。
姜伊把口琴贴在浴室门外，吹同样的旋律。水声和琴声隔着门缝相遇，变成潮湿的34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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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0倒计时
奶奶把日历翻到8月25日那一页，用红笔圈了一个34。
0.34秒的黑场。
少年把登机牌贴在日历旁边，两张纸重叠，像一枚巨大的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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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屋顶睡觉
他们把被子搬上屋顶，躺在钢琴旁边。
0.34秒的黑场。
少年数星星，姜伊数薄荷叶片，奶奶数口琴的孔。
星星比叶片多34颗，叶片比孔多34片，孔比星星少68个。
数学终于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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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4第二次日出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薄荷开了第八朵白花。
0.34秒的黑场。
少年把最后一粒薄荷糖放进奶奶掌心。糖纸展开，上面用铅笔写着：
“漫长一日，共一万零三十四步。
第100分已到账。
8月25日，我们不再迟到。”
奶奶把糖纸折成飞机，对准东方扔出去。
飞机在日出里燃烧了0.34秒，变成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薄荷叶片上，露珠滚动，恰好34滴。
——第八章·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