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经过两个小时的讨论,李达康跟欧阳菁总算达成了一致。
至于是什么样的交易,谁也不清楚,反正欧阳菁总算同意离婚了。
欧阳菁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催促的说道:“我买了机票,赶时间,你让民政局的人赶快过来完成手续。”
李达康感到一丝意外,随后嘴角扯出一丝复杂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释然:
“连机票都提前订好了。”
“看来,你不是在跟我商量,是早就打定主意今天必须离!之前那些争吵,不过是为了在最后时刻,再多争取些利益罢了。”
欧阳菁拎起自己的手提包,检查着里面的证件,头也没抬,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李达康,随你怎么想!你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我们就继续这么拖着,互相折磨。”
李达康沉默片刻,没有再与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他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而快速地交代了几句。
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响起。
李达康亲自去开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名穿着民政局制服的工作人员。
手里提着专业的公文包,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书记。”为首的男工作人员连忙微微躬身,双手握住李达康伸来的手。
“我们局长都交代清楚了,您放心。”
“麻烦两位同志跑这一趟,实在是因为情况特殊。”
李达康非常客气,侧身将两人让进客厅。
工作人员在沙发上坐下,动作利落地打开公文包。
女工作人员取出两份一模一样的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
目光敏锐的人或许能注意到一个不合常规的细节。
那两份《离婚证明》右下角,鲜红的民政局公章已经端端正正地盖在了上面。
这并不符合标准流程。
正常的程序应当是双方签字确认后,经审核无误方才盖章生效。
而非带着预先盖好章的空白文件上门,只待签名。
另一处不合规之处,便是这“上门服务”本身。
对于普通市民而言,离婚必须双方亲自前往婚姻登记机关办理,绝无工作人员上门之理。
但他是李达康。
在京州,他的意志,在某些时候,本身就可以成为一种非成文的“程序”。
欧阳菁没有丝毫犹豫,她拿起笔,在两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她将笔往李达康面前一推。
李达康看着那份决定关系终结的文件,呼吸有那么一瞬的凝滞。
这一刻,李达康犹豫了。
一方面,他的确很想离婚。
毕竟老婆孩子都在国外,要是不早点离婚的话,对他的政治生涯会有很大的影响。
一方面,他又不想离婚。
毕竟夫妻二人以前感情还是很好的,就算现在关系恶化,天天吵架。
但无论李达康有多么冷漠,内心深处都对自己的妻子有感情。
真到了离婚这一步,他还是有些犹豫的,甚至有一些伤感。
看见李达康罕见的犹豫,欧阳菁发出一声冷笑。
“怎么?这不正是你李书记梦寐以求的吗?甩掉我这个包袱,如今只差临门一脚,怕了?”
李达康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彻底压回心底。
他接过笔,俯下身,在指定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工作人员仔细检查无误,将文件收回包内,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告辞离开。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刚刚解除法律夫妻关系的两人,空气静的可怕。
几分钟后,还是李达康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佳佳?”
提及女儿,李达康钢铁般的外壳下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柔软和顾虑。
欧阳菁沉默了片刻,语气缓和了些:“到了那边,我会亲自跟她解释,不用你管。”
李达康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欧阳菁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家,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留恋与彻底的失落。
她看向李达康,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伤感:
“我要出国了,最后送送我吧,去京州机场。”
李达康沉思了片刻,点头答应。
这也许是他们夫妻俩最后的相处时光,没有理由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
欧阳菁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楼下那辆黑色的奥迪A6,以及副驾驶座上那位穿着旧军装、身形清瘦的老人。
她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李达康:“那位老人家是?”
李达康没有隐瞒,简要将江辰东的事情说了一遍。
欧阳菁听完,习惯性地勾起一抹讥讽。
“没想到日理万机的李书记,还有空亲自过问老百姓的冤情?我还以为你心里只装得下你的GDP和政绩呢。”
“哦,也可能是做戏给镜头看的。”
李达康对前妻的挖苦早已免疫,懒得解释。
欧阳菁又道:“那要不要先送这位老先生回家?”
“没关系的,老百姓的冤情要紧,我一个前妻,哪能劳烦你上心呀?”
这句话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以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吃醋。
“不用了!你的飞机不等人,至于江老先生,什么时候送都可以。”
李达康语气坚定的说道。
随后,两人坐进后排。
车辆平稳启动。
副驾驶上的江辰东通过后视镜,平静地打量着身后那位气质精干的女性。
这就是李达康的妻子?
江辰东心中暗想。
同时,一种模糊的熟悉感掠过心头。
市委书记亲自送妻子去机场?
这剧情似乎在哪里看过……
老人沉默地拿出自己那部老旧的手机,不动声色地给陈岩石发出了一条简短的短信。
他本不愿过多打扰这位早已退休的老部下,毕竟退休就是退休了,和在职完全就是两种情况。
但此刻,一种出于老兵直觉的警惕,让他觉得需要做点什么。
奥迪车驶上机场高速,窗外景物飞速倒退。
然而,行驶不久,前方路况突然出现异常。
多名警察设置了临时路障,封锁了部分车道。
路中央,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神情严肃,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来往车辆,并伸手示意李达康的座驾靠边停车。
秘书猛地踩下刹车,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作为市委书记的秘书,在京州地界被人公然拦车,这无异于一种挑衅和羞辱。
“李书记,前面有警察设卡拦车!”
秘书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怒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