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慌乱的碰撞声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显然接电话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省委高育良”五个字吓得魂飞魄散。
几秒钟后，一个哆哆嗦嗦、带着浓重惶恐和讨好意味的声音传了过来，仿佛隔着电话线都能看到对方点头哈腰的样子。
“高…高书记！您…您指示！我是刘长生！我是刘长生！”
高育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电话线另一端刘长生的心脏上：
“刘长生！我不管祁同伟之前给你打过什么样的招呼！也不管你收了多少好处，你给我听清楚，有些底线，是绝对不能突破的！”
“在党纪国法面前，没有情面可讲！我希望你，立刻！马上！清醒过来！依法办事！！”
他刻意加重了“依法办事”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电话那头的刘长生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声音抖得不成句。
“高…高书记，您…您是指…网…网上那件事？那…那个老…老兵？”
“没错！”
高育良斩钉截铁，声音冰冷刺骨。
“就是这件事，我们做政法工作的，头顶国徽，肩扛天平，遵纪守法是天职！是底线！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那是自取灭亡！！”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最后通牒的森然。
“立刻把那三个打人行凶、涉嫌强奸的畜生，给我抓回来，严加看管！走正规司法程序！该审就审！该判就判！”
“再敢徇私枉法，包庇纵容，到时候别说乌纱帽，你刘长生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听明白了没有？”
“明…明白！高书记！我明白！我立刻办！马上抓人！依法处理！绝对依法处理！”
刘长生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他此刻汗如雨下、面无人色的样子。
“哼！”
高育良重重地冷哼一声，直接撂了电话，仿佛多听一秒钟对方的声音都是对自己的玷污。
他胸口剧烈起伏，刚才那番疾言厉色的训斥似乎耗掉了他不少力气。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梁璐默默地看着高育良，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和起伏的胸膛，心中五味杂陈。
高育良转过身，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向梁璐，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件事你还告诉了谁？”
梁璐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没有了！您是祁同伟的老师，也是主管政法的省委领导，我只能告诉您！”
高育良深深地看了梁璐一眼，眼神复杂，还有一丝对她“识大体”的认可。
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梁璐没有再多言，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拿起自己的包，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门轻轻关上。
高育良连忙坐到办公椅上，打开电脑。
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热搜榜上关于“百岁老兵申冤”、“九江辅警黑幕”、“国之柱石泣血”的词条依旧在疯狂滚动。
每刷新一次，评论都在几何级增长。
那汹涌的民意如同即将溃堤的洪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沉默良久，眼神变幻不定。
“国之柱石？看来我得问一下退休的老前辈，看看到底有没有这号人？”
最终，他再次走回办公桌前，拿起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手指在按键上悬停了片刻，仿佛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军政分离，这是铁律。
他一个省委副书记，无权过问军区事务。
但此刻，巨大的政治危机感，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拨通了一个极其特殊、极少动用的号码。
电话接通，高育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官方。
“喂？是京州军区分部吗？我是汉东省委高育良。”
“请问，关于网络上沸沸扬扬的，发生在九江县的，那位老同志前往军区申冤的事件，你们是否已经关注到？不知对此事，准备如何妥善处理？”
………
过了一段时间，祁同伟身穿警服，慌慌张张地过来。
当他看到脸色阴沉的高育良，内心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你找我。”
高育良脸色阴沉，怒喝道：“说过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祁同伟被吓了一跳，随后恭恭敬敬地喊道：“高书记。”
高育良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阴阳怪气地说道。
“同伟啊，我知道你一直想上位副省长，但我现在明白了，要是真让你当上了这个副省长，那汉东的百姓可真要遭殃了。”
“自从你当上公安厅厅长后，把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安排到位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有些事情，你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眼看自家老师知道了这件事情，祁同伟并没有太过惊讶，他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纸包不住火的。
祁同伟并没有否认，而是点点头。
看到祁同伟点头承认，高育良更生气了。
接着说道：“一个大字不认识的农民，竟然被你安排做了协警，去看管什么停车场？你觉得合适吗？”
祁同伟终于忍不住了，立马出声解释道：“高书记，在大夏，就是这么个人情社会。”
“你想想我上来了，能不管下面的人吗？”
听到这种话，高育良更加生气了，冷哼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你身上算是应验了。”
“下一步是不是要把你们村的野狗，也安排进来，吃上一份皇粮呀？”
“我对你太失望了。”
祁同伟被怼得无话可说，哑口无言，默默低下头。
高育良看着自己这位曾经的得意弟子，现在越看越心烦。
自己真是后悔，怎么教出了这种坏学生？
高育良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网上的舆论已经闹翻天了，根本压不住，有些事情你要想清楚了，后续该怎么做？”
“这件事情已经闹到了京州的军区分部，我劝你适可而止，否则真出了事情，我都保不住你。”
“你要明白，在大夏，采取的是军政分离，军区的人一旦动了真火，他们可不会看我们的脸色。”
闻言，祁同伟浑身猛地一颤，心中感到了压力。
看着越来越陌生的祁同伟，高育良想了想，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同伟！你曾经可是缉毒英雄啊，信奉正义的人，如今为何要将正义踩在脚下？”
闻言，祁同伟浑身一僵，双拳紧握，并没有说话。
高育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人总会变的，但你变得太快了，变得让我陌生。”
“你走吧，别在这烦我。”
祁同伟抬起头看着高育良，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才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