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县医院内。
天花板白得晃眼，挂着的输液袋正一滴滴往下落，透明的液体顺着软管，钻进手背的针孔里。
江雪见浑身像是被拆散了重装过，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骨头缝里的疼，尤其是半边脸颊，肿得老高，稍微牵动嘴角，就疼得她倒抽冷气。
“婷婷！”
江雪见苏醒，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猛地想坐起来，却被浑身的剧痛按回床上。
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混着脸上的伤口，又疼又涩。
她记得自己拼了命地跑，记得冲进警局时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婷婷怎么样了？
她是不是……
不敢想下去，江雪见死死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情绪崩溃。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江雪见下意识地望过去，心脏猛地一缩。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妆容精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高小琴。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
而在他们侧后方，赫然站着三个熟悉又憎恶的身影。
就是这三张脸！就是这三个畜生！
江雪见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沸腾起来。
昨晚的恐惧、屈辱、疼痛，还有对婷婷的担忧，像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是你们！你们这些畜生，你们对婷婷做了什么？”
“警察同志，快把他们抓起来，他们是凶手！他们昨晚打了我和我朋友，还把她拖进了巷子……”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希望眼前的“正义”能给她带来一丝希望。
然而，那个老民警只是皱了皱眉，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朝那三个男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高小琴往前迈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病房里的混乱。
她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温和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跪下。”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道命令。
那三个打人的男子，听到这话，竟然齐刷刷的“扑通”一声跪在了病房的地板上，动作整齐。
胖子领头，脸上挤出谄媚又带着点僵硬的笑容：“小妹妹，对不住啊，昨晚是我们喝多了，一时糊涂，冲撞了你和你朋友。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另一个男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们真不是故意的，酒后失德，我们给你赔罪了！”
他们低着头，看似在忏悔，可江雪见从他们微微颤抖的肩膀和紧攥的拳头里，看到的只有不情愿和潜藏的怒火。
江雪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她明白了。
这个女人是谁？
为什么这三个畜生会听她的话？
还有这个警察……他为什么会和这些人一起出现在这里？
答案呼之欲出。
他们是来私了的。
想用这种假惺惺的道歉，让她咽下这口气，让她放弃追究，让那三个畜生逍遥法外！
“原谅你们？”
江雪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猛地拔高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我凭什么原谅你们？”
“你们看看我！”
她指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脸，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们打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还有婷婷！”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你们把她拖进巷子的时候，听到她的惨叫了吗？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们这群畜生！人渣！败类！”
她用尽全身力气骂着，那些恶毒的词语从她嘴里喷涌而出，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出来。
每骂一句，她的伤口就牵扯着疼一下，但她毫不在意，她只想让这些人知道，她有多恨他们！
“我要告你们！我一定要告你们！”
江雪见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我要让你们坐牢！让你们被判死刑，我要让你们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三个男人跪在地上，起初还能忍着，可听着江雪见越来越激烈的咒骂，胖子的脸色终于挂不住了。
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若不是碍于高小琴在场，恐怕早就冲上去了。
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任由江雪见发泄。
江雪见骂了许久，直到嗓子干得发不出声音，胸口疼得喘不上气，才停了下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三个男人，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江雪见粗重的喘息声。
高小琴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控诉与她无关。
她是一个强势的女人，也懂得人性。
自然明白，需要等受害者发泄完怒火之后才好谈判，否则在气头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直到江雪见骂累了，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温柔得像水。
“小妹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人嘛，一时冲动犯了错，总是要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的，你说对吗？”
江雪见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高小琴微微一笑，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这里面有二十万，算是给你的一点补偿。”
“医药费我们全包了，这件事呢，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好？”
“你拿着这笔钱，好好养伤，以后上大学，或者做点小生意，都是够用的。何必揪着这点事不放，影响了自己的前途呢？”
“放心，你朋友没事，你也会没事，我会请全县甚至市里的医生过来给你们治疗。”
二十万。
江雪见看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她猛地抬手，一把将银行卡扫到地上，卡片“啪”的一声落在三个男人面前。
“你觉得我是为了钱吗？”
江雪见得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嘲讽，“我告诉你，就算给我两百万，两千万，我也不会原谅他们！我要的是公道！是法律的制裁！”
她的尊严，她的痛苦，还有婷婷所承受的一切，是能用钱衡量的吗？
这简直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高小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保持着风度。
“小妹妹，别这么激动。人活在世上，很多事情都要学会变通。得饶人处且饶人，对大家都好。”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民警终于开口了。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苦口婆心”。
“小姑娘，高总说得对！你一个女孩子家，名声最重要。”
“这件事闹大了，对你和你朋友的名声都不好听，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适可而止吧！他们也知道错了，也愿意赔偿，差不多就行了。”
“别揪着不放，最后闹得两败俱伤，对你没好处，知道吗？”
江雪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个穿着警服，本该代表正义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