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东,古桑王树之下,已化为修罗场。
守拙子傲然立于巨大的树冠之上,麻衣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他那佝偻的身躯此刻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刺破苍穹的标枪。手中“裁桑”短刀吞吐着三尺青芒,刀锋所指,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在他周围,影牙小队残存的数名精锐(玄真境后期至巅峰)以及接到血讯后第一时间赶来的九幽殿第一批援兵(三名问道境初期黑袍长老),正组成一个阴森诡异的阵势,将其围困在中央。地面上,已躺着七八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皆是被凌厉刀芒瞬间分尸,鲜血染红了桑树下的土地。
“老东西!杀我九幽殿弟子,罪该万死!束手就擒,交出那身怀混沌异宝的小子,或可留你全尸!”一名领头的黑袍长老声音嘶哑,周身翻滚着浓郁的血煞之气,手中一杆白骨幡猎猎作响,释放出无数哀嚎的怨魂虚影,试图侵蚀守拙子的心神。
“哼!一群魑魅魍魉,也敢在老夫面前聒噪?”守拙子冷笑一声,浑浊的眼中精光爆射,“想要我徒儿?先问过老夫手中这柄‘裁桑’!”
话音未落,他身形未动,手中短刀却已隔空划出!
嗤啦——!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刀芒,如同划破夜幕的青色闪电,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出现在那手持白骨幡的黑袍长老面前!刀芒未至,那凌厉无匹、仿佛能裁断万物的锋锐之意,已让黑袍长老头皮发麻!
“万魂壁障!”黑袍长老骇然失色,疯狂摇动白骨幡!无数怨魂尖叫着凝聚成一面厚重的、由痛苦面孔组成的惨白色墙壁挡在身前!
咔嚓!
如同热刀切牛油!青色刀芒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看似坚固的魂壁!在黑袍长老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刀芒一闪而逝!
噗!
一颗戴着兜帽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尸身脖颈处喷出数尺高的污血!那杆白骨幡“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怨魂四散尖啸!
一刀!仅仅一刀!秒杀一名问道境初期长老!
静!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两名黑袍长老和影牙小队成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心底寒气直冒!这麻衣老者的实力,比他们预估的还要恐怖!绝对是圣域境中的顶尖存在!
“结‘九幽蚀骨阵’!困死他!”另一名黑袍长老厉声咆哮,声音带着恐惧和疯狂!他手中多了一面漆黑的骨镜,另外两名长老也各自祭出阴气森森的法器。影牙小队残余成员则迅速游走,占据阵眼,将自身阴邪灵力疯狂注入大阵!
嗡——!
一个巨大的、由惨绿色符纹构成的阴森阵法瞬间在古桑王树周围成型!阵法之中,阴风怒号,鬼哭狼嚎!无数道蕴含着蚀骨销魂之力的惨绿色光线如同毒蛇般从四面八方射向守拙子!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雕虫小技!”守拙子冷哼一声,手中“裁桑”短刀爆发出更加璀璨的青芒!他身形如鬼魅般在树冠上闪动,刀光泼洒,如同在虚空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的青色莲花!
叮叮叮叮……!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撞击声响起!每一道惨绿光线都被精准无比地斩碎!青色刀莲绽放,不仅挡住了所有攻击,凌厉的刀气余波更是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将靠近的几名影牙小队成员绞杀成漫天血雾!
“噗!”主持阵法的三名黑袍长老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阵法剧烈摇晃,光芒黯淡!他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这九幽蚀骨阵,足以困杀普通圣域境初期修士,在这老者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不能再留手了!祭精血!唤‘血屠’大人意志投影!”为首的黑袍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精血喷在手中的漆黑骨镜上!另外两人也毫不犹豫,同时喷出精血!
嗡!嗡!嗡!
三面骨镜剧烈震颤,散发出浓郁的血光!血光在空中汇聚,隐隐构成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滔天凶戾与血腥气息的巨大身影轮廓!正是血屠王的意志投影!虽然只有其本体的一小部分力量,但那属于皇极境强者的恐怖威压,瞬间让整片空间的温度骤降,仿佛置身尸山血海!
“吼——!”血屠王的投影发出一声模糊却震人心魄的咆哮,一只由纯粹血煞之气凝聚的、遮天蔽日的巨大血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树冠上的守拙子狠狠抓下!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凝固、扭曲!
面对这堪比圣域境巅峰的恐怖一击,守拙子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之色!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起熊熊战意!
“来得好!”他长啸一声,不再保留!一股浩瀚如海、深沉如渊的圣域威压彻底爆发!以他为中心,一个方圆百丈的青色领域瞬间展开!领域之内,桑木虚影参天,清气流转,生机盎然,正是他的圣域——桑灵长生域!
他双手紧握“裁桑”短刀,刀身之上,无数古老玄奥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爆发出刺破苍穹的锋芒!他将全身精、气、神,以及对桑梓墟这片土地的守护意志,尽数灌注于这一刀之中!
“裁桑——断岳!”
一刀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凝练到极致的青色细线!这道细线,仿佛超越了速度的界限,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血屠王血爪降临的刹那,无声无息地划过!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划过冰面!
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血爪,从指尖到掌心,被那道青色细线毫无阻碍地一分为二!切口光滑如镜!被斩断的血煞之气如同失去了支撑,轰然溃散、蒸发!
青色细线余势未减,瞬间掠过空中那模糊的血屠王投影!
“呃……啊!”投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瞬间变得虚幻不稳,仿佛随时会消散!操控骨镜的三名黑袍长老更是如遭重锤轰击,齐齐狂喷鲜血,面如金纸,气息瞬间萎靡下去!骨镜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一刀之威,恐怖如斯!
然而,守拙子的脸色也瞬间苍白如纸,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强行催动本源,斩出这超越极限的一刀,对他的消耗亦是巨大无比。
“老匹夫!你找死!”血屠王投影发出暴怒的咆哮,虽然被重创,但凶性更炽!他强行凝聚溃散的血煞之气,化作一根根狰狞的血矛,如同暴雨般射向守拙子!同时,那三名重伤的黑袍长老也拼死催动残余的阵法之力,射出无数蚀骨阴雷!
“阿公——!”就在守拙子挥刀斩破血爪的瞬间,遥远的山林中,正搀扶着母亲逃亡的云昭,心有所感,猛地回头,望向墟东那贯穿天地的青色刀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他知道,阿公在燃烧生命!
古桑王树巨大的树冠下,守拙子看着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攻击,又仿佛听到了云昭那跨越空间的悲呼。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而释然的微笑。
“昭儿……活下去……”
他不再闪避,反而张开了双臂!手中的“裁桑”短刀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瞬间没入身后那株守护桑梓墟无数岁月的古桑王树主干之中!
嗡——!
古桑王树仿佛被注入了无与伦比的生命与力量!通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翠绿色光柱!光柱冲天而起,带着无尽悲悯与守护的意志!
“以吾之血,祭我桑神!以吾之魂,唤墟之灵!守护——!”守拙子苍老而决绝的声音,响彻云霄!
轰隆——!!!
翠绿色的光柱轰然爆发!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笼罩了整个桑梓墟核心区域的翠绿光罩!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守拙子、古桑王树以及所有攻击尽数笼罩在内!
砰砰砰砰……!
血矛、阴雷、蚀骨光线……所有的攻击轰击在翠绿光罩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光罩剧烈波动,光芒迅速黯淡,甚至出现道道裂痕!但依旧顽强地支撑着!
光罩之内,守拙子的身体,如同燃烧殆尽的蜡烛,开始散发出柔和却决绝的光芒!他的血肉、骨骼、乃至灵魂,都在化为最精纯的生命本源,融入光罩,融入古桑王树,融入这片他守护了一生的土地!
“不——!”血屠王投影发出不甘的怒吼,疯狂攻击!三名黑袍长老也拼命压榨最后的力量!
咔嚓!咔嚓!
翠绿光罩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
终于!
轰——!!!
光罩在承受了最后一波狂暴攻击后,轰然破碎!化为漫天晶莹的绿色光点,如同悲伤的眼泪,洒落在化为焦土的墟东大地。
光罩破碎的中心,守拙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枚古朴的桑木簪,静静地躺在焦黑的土地上。那株参天的古桑王树,主干上布满了恐怖的裂痕,所有的枝叶都在瞬间枯萎、凋零,如同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只剩下焦黑的枝干,如同指向苍天的绝望手臂,无声地诉说着悲怆。
而血屠王的投影,也在光罩破碎的反噬下,彻底消散。那三名黑袍长老更是油尽灯枯,如同破布般瘫倒在地,奄奄一息。影牙小队,早已全军覆没。
墟东的战斗,以守拙子的陨落和古桑王树的泣血为代价,惨烈结束。桑梓墟的核心区域,化为一片焦土废墟,只有那株焦黑的古桑残骸,如同墓碑般矗立。
一缕微弱却无比执着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穿越空间,传入正在山林中亡命奔逃的云昭心间:
“向东……活下去……”
“阿公——!!!”山林中,云昭发出一声如同孤狼泣血般的悲嚎,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山石上,鲜血淋漓!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窒息。
林静姝紧紧抱住悲痛欲绝的儿子,泪水无声滑落。云逸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肉中,望着墟东那冲天而起的烟柱和死寂的焦黑,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凉。
桑神泣血,尊者陨落。桑梓墟,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