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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锅炉房的铁锈与未熄的煤渣

十一月的冷雨裹着潮气,把临州市第二中学的锅炉房浸成了座灰黑色的孤岛。凌晨五点半,住校生的起床铃还没响,负责烧锅炉的老王头就举着矿灯冲进宿舍楼,嗓门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出事了!锅炉让人动了手脚,压力表指针卡死了,再烧半小时就得炸!”

宿管大爷披着棉袄跟出来,矿灯光束扫过锅炉房的铁皮烟囱,管壁上结着层薄冰,冰壳里冻着几根黑色的线头,像是从什么布料上撕下来的。“昨晚十点我锁门时还检查过,”他的手在发抖,指着锅炉房门锁,“这锁是新换的‘牛头牌’,钥匙只有我和老王头有,现在锁芯好好的,没被撬过啊。”

消息像泼在热油里的水,在早自习前炸了锅。江瑾天和武亦安赶到时,锅炉房周围已经拉了警戒线,老王头蹲在煤堆旁抽烟,烟灰掉在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前襟上,和油渍混在一起。他的胶鞋后跟沾着块暗红色的泥,临州只有后山的采石场才有这种红土,去年学校组织爬山时,武亦安还在那儿摔了一跤,裤子上的泥渍洗了三次都没掉。

“这锅炉用了十五年,”老王头猛吸一口烟,烟蒂烫得手指发颤,“上个月刚请师傅来检修,说压力表灵敏度高,稍微有点压力波动就会报警。昨天夜里我起夜,听见锅炉房有‘咔哒’声,还以为是老鼠,现在想想……”

时砚秋抱着保温杯从食堂方向走来,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手指往下滴。她没穿过警戒线,只是站在远处望着锅炉房的铁皮顶,那里有个明显的凹陷,边缘的铁锈被蹭掉了一小块,露出底下的银灰色。“那不是老鼠弄的。”她的声音透过雨丝传过来,带着点水汽的凉,“铁皮顶的凹陷是椭圆形的,边缘有规则的压痕,像是有人站在上面踩过,而且不止一个人。”

武亦安突然指着锅炉房后墙的排水管:“那上面有脚印!”排水管是铸铁的,表面结着冰,其中一节管道的锈迹被蹭掉了,露出的金属面上沾着点蓝绿色的纤维,和美术教室用的水彩颜料颜色一样。“上周美术组在锅炉房旁边的空地上画板报,陈默的颜料盒打翻了,靛蓝色的颜料泼了一地,当时他还骂‘这破颜料比墨水难洗’。”

江瑾天顺着排水管往上看,管口正对着锅炉房的小窗,窗户玻璃裂了道缝,裂缝里卡着根细麻绳,绳头打着个死结,结扣的样式很特别——是种渔民常用的“防滑结”,他去年在临州码头帮表哥卸鱼时见过,“这种结能承重,就算沾了水也不容易松”。

“陈默他爸是渔民。”时砚秋翻开手里的笔记本,其中一页记着上周查旧物室时抄下的信息,“1997届毕业照里,林深身后站着的男生,衣领上别着枚‘临州渔业中学’的校徽,后来转学到咱们这儿的。”她的指尖点在照片角落,那里有个模糊的船锚图案,和陈默书包上的挂件一模一样。

老王头突然从煤堆里翻出个东西,是块被踩扁的饼干盒,上面印着“临州食品厂”的字样,边角沾着点白色粉末。“这是高三(二)班李响的。”他认出那盒子,“那小子总爱在锅炉房附近吃零食,说‘这儿暖和’,昨天傍晚我还看见他揣着这饼干盒往这边跑,嘴里哼着《水手》,调子跑得没边儿。”

三人往高三教学楼走时,正撞见李响背着书包往校门口冲,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毛衣,袖口沾着块黑渍,闻着有股煤烟味。看见警戒线,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书包里的东西“哗啦”掉出来,其中一个银色的小盒子滚到江瑾天脚边——是个拆了盖的压力表,表盘上的指针卡在“危险值”刻度处,边缘沾着点红色的漆,和锅炉房里的压力表颜色一样。

“不是我弄的!”李响的声音劈了叉,手忙脚乱地去捡东西,手指却在发抖,“是陈默让我帮忙的!他说……他说要检查锅炉的安全隐患,还说这是他舅舅林深以前做过的事!”

陈默刚好抱着画板从对面楼过来,听见这话,手里的画板“咚”地撞在墙上,画纸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画的是锅炉房的剖面图,用红笔圈出了压力表的位置,旁边写着行小字:“1998.2.14,压力异常,疑有人为改动”。那字迹和林深日记里的笔迹,有着惊人的相似。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弯腰去捡画纸时,后腰的校服被风吹起来,露出里面的T恤,上面印着艘旧渔船,船身上写着“临渔073号”,正是陈默他爸的船,“我在舅舅的日记里看到,1998年情人节那天,锅炉房爆炸过一次,当时死了个校工,学校说是‘设备老化’,但舅舅记的是‘人为破坏’,还说看到有人往压力表里塞东西……”

江瑾天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老王头的休息室跑。休息室在锅炉房隔壁,一张木板床占了大半空间,床头的木箱敞着,里面堆着些旧报纸,其中一叠1998年的《临州晚报》上,有篇报道被红笔圈了出来:“市二中锅炉房爆炸事故,一名校工不幸身亡,事故原因初步判定为设备老化”。报道旁边的空白处,有人用铅笔写了个“假”字,笔尖戳得纸页都破了。

“死的那个校工是张老师的弟弟。”老王头跟进来,指着报纸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年轻人穿着和张老师一样的蓝布工装,眉眼有几分像,“那时候张老师还是数学老师,弟弟出事后,他才申请调到后勤管旧物室的,说是‘离得近,能多照看’。”

时砚秋的目光落在木箱角落的个铁盒上,盒锁是黄铜的,上面刻着朵梅花,和旧物室那把铜锁的花纹一模一样。“这锁和旧物室的锁是一套的。”她轻轻打开铁盒,里面放着枚生锈的校徽,校徽背面刻着“张”字,边缘的划痕和林深校徽上的刻痕能拼在一起,正好是个完整的“林”字,“1998年爆炸后,有人把这枚校徽藏在了这里。”

雨突然下大了,打在锅炉房的铁皮顶上,发出“咚咚”的响,像有人在里面敲鼓。武亦安蹲在煤堆旁,用树枝扒开未熄的煤渣,其中一块煤块上沾着点白色的结晶,尝起来有点涩——是盐,临州渔民常用盐来给麻绳防滑,“陈默他们肯定是用盐擦了麻绳,这样踩在铁皮顶上才不会打滑”。

李响的声音从警戒线外传来,带着哭腔:“我们只是想看看舅舅说的‘塞东西’是怎么弄的,陈默说按日记里的方法试试,说不定能找到当年的证据……我们没敢真动压力表,就是想看看结构,谁知道……”

“谁知道你们踩在铁皮顶上,震松了压力表的弹簧。”老王头突然叹了口气,从工具箱里翻出个新的弹簧,“这锅炉的零件早就老化了,经不起这么折腾。1998年那次,也是几个学生想弄点热水洗澡,偷偷拧了压力表的螺丝,结果……”

江瑾天看着陈默把那幅锅炉房剖面图收进画夹,画纸边缘的水渍晕开了红笔的圈,像朵正在褪色的花。他突然想起林深日记里的那句话:“有些事,该让后来人知道”,原来所谓的“后来人”,不止是他们,还有那些被时光埋在煤渣里的名字。

时砚秋把那枚“张”字校徽放回铁盒时,发现盒底刻着行小字:“2月14日,雪”。1998年的情人节,临州下了场大雪,报纸上的照片里,锅炉房的废墟上积着厚厚的雪,其中一个雪堆里露出半截蓝布工装,袖口别着枚和这枚一模一样的梅花锁钥。

雨停的时候,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锅炉房的铁皮顶上,冰开始融化,水珠顺着凹陷处往下滴,落在煤堆上,发出“滋滋”的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武亦安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他的画板上,那艘“临渔073号”渔船的帆,被涂成了亮白色,在灰暗的底色里格外显眼。

江瑾天望着远处的后山,采石场的红土在阳光下泛着光,像道未愈合的伤疤。他突然觉得,那些藏在铁锈、煤渣和雨丝里的秘密,就像锅炉房里未熄的余火,看着快灭了,可只要轻轻一吹,就又能燃起火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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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锅炉房的铁锈与未熄的煤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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