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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稚童言巧破义利辩

云海翻涌,日光熹微。

洁白玉石铺就的宽敞广场上,数百学子着统一的青衿长衫,或三五成群,低声辩经,或独坐树下,手捧书卷,神态专注,空气里弥漫着古籍的墨香与陈木的沉静气息,似乎就连吹拂而过的风也变得温文尔雅。

陈平安一袭赫然在列。

他们与这座读书人的圣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李槐,他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嘴巴微微张开,觉得这里比自己想象中的县城府衙还要气派百倍。

周遭的一切都透着庄严肃穆,让人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压低音量。

哪怕他们初来乍到,又是来自龙泉郡这等边陲之地,却也依旧没有遭到轻视、怠慢,山崖书院的待客之道,不以他人的身份地位而有改变,一视同仁。

中年教习面容清癯,蓄着三缕长髯,接待了他们,又贴心地替他们安排住处,而后告知他们可以自由旁听书院的任何一门课业。

这日午后,陈平安带着李槐与林守一,走进了一间名为“知行堂”的讲堂。

堂内已坐满了学子,众人皆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讲台之上,一位身形清瘦、眼神锐利的教习正手持戒尺,踱步讲解,他正是崔瀺的门生之一,姓赵,以学问严苛、辩理犀利著称。

赵教习的声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他讲的正是儒家经典中的义利之辨。

“圣人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此乃君子与小人之根本分野。求义者,舍生而取义,成千古之名。逐利者,见利而忘义,为万世所唾弃。”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堂下众学子,最后,却看似无意地落在了角落里那几个衣着朴素的少年身上。

“今日,我便以此为题,考校尔等学问。”

赵教习的嘴角噙笑意,却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你,那个穿草鞋的少年,你叫陈平安,是么?”

他举起戒尺遥遥指向陈平安。

满堂学子的视线,齐刷刷地汇聚过来。

陈平安一怔,随即站起身,躬身行礼。

“学生在。”

“我问你。”赵教习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平地起惊雷,“你自龙泉远赴千里而来,所求为何?是为明圣人之理,还是为求他日登科及第,光宗耀祖之利?”

这个问题,尖锐至极。

知行堂内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陷阱。

若答为求义理,在这座以“知行合一”为宗旨的书院里,便显得虚伪空洞,一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乡下少年,谈何舍生取义?

若答为求名利,则当场坐实了“小人喻于利”,连书院的门槛都尚未真正踏入,便先失了读书人的风骨。

林守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深知此问之歹毒,一时间竟也想不出万全的破解之法。

陈平安沉默着。

他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想起了宁姚的期望,想起了卫先生的嘱托,他想说自己只是想弄明白一些道理,可这个答案在此情此境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反倒有矫揉造作之嫌。

如此窘迫之态,落入赵教习眼中,讥诮之色愈发浓郁。

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为难这个来自龙泉郡的少年,当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这个被卫述寄予厚望的少年的伪装,让他明白,山崖书院的规矩,不是谁都能挑战的。

堂中气氛凝滞到极点。

陈平安额头渗出细汗,苦苦思索却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先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陈平安身边那个胖乎乎的小子,缓缓举手,满脸却都是天真的困惑。

正是李槐。

赵教习眉头一皱,不悦道:“何事?”

李槐浑然未觉堂上的紧张气氛,他挠了挠头,大声说道:“我娘说,君子也要吃饭,不偷不抢赚钱吃饭,就是最大的义!”

这一席话,让众人一怔,随即,激起千重浪,哄笑声再也压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哈哈哈,这是哪来的浑小子?”

“粗鄙之言,简直有辱斯文!”

赵教习脸色瞬间阴沉,戒尺重重地敲在讲台上。

“啪!”

笑声戛然而止。

“一派胡言!”赵教习厉声斥责,“圣人经典,岂容你这村野之童肆意曲解?简直是荒谬!”

李槐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反问了一句。

“那……先生您不吃饭吗?”

这句话,没有任何机锋,没有任何辩理,只有孩童最纯粹的逻辑。

赵教习的斥责声却再也说不出口......他当然要吃饭。

可这句话,他该如何回答?

承认,则落入了对方“吃饭就是义”的粗鄙逻辑;否认,更是无稽之谈。

满堂学子也愣住了,他们看着台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赵教习,再看看那个满脸无辜的胖小子,忽然觉得,刚才的哄笑声是那么刺耳......我承认刚刚笑得太大声了。

与此同时,李槐天真之言,反倒如一道闪电劈开迷雾,陈平安眼眸中的光芒大盛,心思活络。

君子也要吃饭,是啊。

这让他想起了在泥瓶巷烧瓷的日子,想起了杨老头常说的“人活一口气,靠的是手艺吃饭”,想起了在那座风雪小镇,那一碗救命的、热气腾腾的米粥。

那些最朴素的道理,不正是自己一直坚守的东西吗?

为什么要被对方绕进那些自己本就不懂的大道理里去?

陈平安缓缓抬起头,原本迷茫的眼神,此刻变得清澈而坚定。

他对着赵教习,再次深深一揖。

然后,他直起身,环视四周,神色肃然。

“学生愚钝,不懂太多高深道理。”

“但学生认为,李槐说得对。”

他顿了顿,目光迎上赵教习不敢置信的眼神,继续说道:“君子喻于义,正因为君子知道,每一粒米,每一文钱,都来之不易。所以才更要讲究取之有道,用之有度。”

“凭自己的力气,堂堂正正地赚钱吃饭,养活家人,不正是为了守护自己心中的那份‘义’吗?”

“若是为了空谈道义,却让家人挨饿受冻,那样的‘义’,恕学生不能苟同。”

“所以,我认为,能堂正求利,并善用其利者,方为真君子。这本身,就是一种知行合一的‘义’。”

一番话掷地有声,没有引经据典,没有华丽辞藻,却有源自生活本真的逻辑,直指义利之辩的核心。

知行堂内,一片死寂,原本哄笑的学子,此刻都低下了头露出思索之色。

就连几位坐在后排旁听的白发苍苍的老儒生,也捋着胡须,眼中流露出赞许的光芒,不约而同地轻轻点头。

赵教习站在台上,攥着戒尺不知所措。

他精心布置的局,他引以为傲的辩理之术,竟被一句村童的胡言乱语,和一个乡下少年的质朴道理,如此轻而易举地当众瓦解。

……

书院后山,一座幽静的竹林小院内。

崔瀺正坐于廊下,身前摆着一副棋盘,棋盘上,白子已成屠龙之势。

一名仆人快步走来,低声将知行堂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一遍。

听完之后,崔瀺久久没有言语。

他捻起一枚黑子,悬于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良久。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个胖小子,叫李槐?”

“是的大人。”

“查查他这一路,都遇到了些什么人,听到了些什么话。”

崔瀺的目光,从眼前的棋盘上移开,望向了大骊的方向,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这绝非巧合。

那个卫述。

他竟然没有在棋盘上落子,而是将棋子,下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棋盘之外的地方。

他甚至能想象出,卫述是如何微笑着,将一枚看似无用的闲棋,变成了破局的关键。

崔瀺将手中的黑子,轻轻放回了棋盒之中。

这一局,他输了。

输得无话可说。

那么下一次,棋盘,就该换一换了。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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