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灯光将夜晚照得惨白。

陈宇录完笔录，从椅子上站起来。老刘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递给他一杯温水。

“谢谢。”陈宇接过，一口喝完。

李桂花一直等在门口，看到他出来，连忙上前，脸上全是担忧。“小伙子，你没事吧？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事，阿姨。”陈宇把纸杯扔进垃圾桶，“就是走了个流程。”

“那就好，那就好。”李桂花搓着手，“那个王海涛，真是个坏种！还好老天有眼！”

陈宇没接话。他的脑子里，一行红色的字体刚刚浮现。

【警告：检测到高级威胁。源头：王海涛背后的资本网络。建议宿主立即转移住所，当前安全评级为‘危险’。】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桂花，她穿着单薄的清洁工制服，在夜风里缩着脖子。

“阿姨，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陈宇开口。

“不用不用，我一个老太婆，能有啥事。”李桂花连连摆手。

“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陈宇已经迈开步子，“顺路。”

李桂花愣了一下，只好快步跟上。

深夜的电视台大楼，顶层会议室灯火通明。

《星光舞台》的总导演王子峰，坐在长桌的主位。他四十出头，戴着金边眼镜，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王海涛被带走了，罪名是诬告陷害和伪造公文。”一个副导演汇报，声音发虚，“我们的节目……现在网上全是要我们停播的。”

“停播？”王子峰停下敲击的手指，“为什么要停播？”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王导，这次是刑事案件，影响太恶劣了。”

“恶劣？”王子峰推了推眼镜，“我只看到了流量，看到了热度，看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爆点。”

他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夜景。

“王海涛蠢，但他做对了一件事，就是把陈宇这个素人挖了出来。”

“从现在开始，节目方向调整。”王子峰转过身，宣布道，“忘掉《星光舞台》，我们现在的新节目，叫《硬核慈善》。”

“把陈宇当街撒钱的全部素材，剪成最震撼的预告片，今晚就放出去。标题就叫‘一个人的战争，一场赤裸的善良’。”

“联系所有媒体，发通稿。就说我们节目组支持这种最纯粹的慈善行为，王海涛只是个人行为，我们已经和他解约，并且会全力配合陈宇，将硬核慈善进行到底。”

所有人都听傻了。

“可是王导，陈宇他……他根本不配合我们啊。”

“他会的。”王子峰说，“他需要一个平台，我们需要一个引爆舆论的棋子。去办吧。”

同一时间，江景豪宅的顶层复式公寓里。

苏晚晴穿着丝绸睡袍，靠在沙发上，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的不是新闻，而是一个加密的数据库界面。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了陈宇的资料。

很简单的几行字，出生，学历，无业。

她继续往下翻，在一个名为“新声代原创音乐大赛”的获奖名单里，看到了陈宇的名字。第七届，金奖。

但获奖作品那一栏，是空的。后面的所有相关链接，都显示“数据已损坏或被清除”。

苏晚晴关掉平板，端起桌上的红酒。

一个能拿金奖的人，为什么会去当网红，去搞什么硬核慈善？

是谁，抹掉了他的过去？

城西的一家顶级健身房内，汗水和金属碰撞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顾北刚放下两百公斤的杠铃，他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一旁的私人电视上，正在重播陈宇在警局门口的画面。

“这小子，有点意思。”顾北拿起毛巾擦了擦汗。

他看惯了圈子里那些包装出来的善良和虚伪的慈善晚宴。

陈宇这种直接把钱塞到别人手里的方式，粗暴，但是直接。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帮我联系《星光舞台》节目组，不是那个被抓的，找管事的。”

“告诉他们，下一期，我愿意去当嘉宾，不要出场费。”顾北说，“我就想看看，这个硬核慈善，到底能玩到什么地步。”

另一边，顶流爱豆陆嘉逸的公寓里，气氛完全不同。

“那个收破烂的，怎么还没完没了了！”陆嘉逸把手机摔在沙发上，“现在全网都是他！我的新歌宣传都被压下去了！”

他的经纪人张明捡起手机，表情严肃。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发脾气，是表态。”

“表什么态？让我去夸那个土包子？”陆嘉逸一脸不屑。

“你必须夸他。”张明把手机递还给他，“现在‘硬核慈善’是政治正确。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你逆着来，就是自寻死路。”

张明已经编辑好了一段文字。

“打开你的微博，把这段话发出去：真正的善良，无需修饰。陈宇先生的行为，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辉。支持。”

“还要我支持他？”陆嘉逸觉得受到了侮辱。

“发出去，然后点赞所有夸陈宇的评论。快点。”张明催促道。

陆嘉逸咬着牙，不情不愿地复制粘贴，按下了发送键。

陈宇把李桂花送到老旧的居民楼下，看着她上楼，才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那个位于城中村六楼的住处，他掏出钥匙。

插进锁孔的时候，他停住了。

锁芯上，有一道非常细微的，新的划痕。

他拧开门，房间里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空气里有股方便面调料包和潮湿混合的味道。

一切正常。

【系统提示：检测到三级威胁装置。】

【类型：高灵敏度音频窃听器。】

【数量：三枚。】

【位置：1.电源插座后方。2.床头柜底部。3.窗帘布袋夹层。

陈宇关上门，没有开灯。

他走到墙边的电源插座旁，用钥匙尖熟练地撬开外壳，一枚黑色的，比指甲盖还小的窃听器掉了出来。

然后是床头柜，他伸手到柜子底下，摸到了一个有粘性的小圆片，撕了下来。

最后，他扯下窗帘，在厚重的布料夹层里，找到了第三枚。

他把三枚窃听器放在桌上的一个不锈钢水杯里，拿出打火机。

蓝色的火焰舔舐着黑色的塑料，很快，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三枚精密的电子装置，变成了一团漆黑黏稠的废料。

陈宇打开窗户，散去屋里的气味。

他看着那杯子里的黑色物体，王海涛被捕时，系统最后一句话在他脑中响起。

【一份关于你的黑料档案，刚刚在某个加密数据库中被创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