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黏稠的墨汁，裹着陈宇。

他拖着那个彻底瘪下去、轻飘飘的蛇皮袋.

【散财童子任务完成。】

【最终散财总额：3,000,000元。资金流向：已强制清空。】

【道德指数综合评估：良。】

【任务判定中……】

系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脑海里响起，冰冷平直，听不出情绪。

陈宇的脚步停在一盏坏了一半、光线忽明忽灭的路灯下。他靠着冰冷的金属灯柱，慢慢滑坐到冰冷的路沿石上。蛇皮袋像团破布一样被扔在脚边。

结束了。

三百万。

二十四小时。

像倒垃圾一样，倒空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不是身体的累，是心被掏空后，又被塞满冰碴子的那种麻木的钝痛。他摸出那个屏幕布满蛛网裂痕的旧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

没有新短信。

银行APP的图标静静地躺在角落里。他点开，指纹解锁。

【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当前余额：0.00元。

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发涩。他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冰冷的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远处，几束手电光柱刺破黑暗，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对话。

“……在那！灯柱下面！”

“拍！拉近景！拍他现在的表情！”

“王制片说了，一定要拍出那种……那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是月月和那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他们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镜头贪婪地对准了路灯下那个蜷缩着的、孤零零的身影。直播间的弹幕还在疯狂滚动：

【真……真撒完了？五百万？】

【宇神坐在马路牙子上的样子……好他妈沧桑。】

【钱没了，人累瘫了，图啥啊？】

【硬核慈善把自己硬核成穷光蛋了。】

【王海涛怕不是要放鞭炮庆祝了？】

脚步声靠近。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高跟鞋踩在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看着路灯下陈宇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透着浓重疲惫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陈宇老师……”她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您……还好吗？需要……帮您叫车吗？”

陈宇没抬头，也没回答。他像是没听见，只是盯着自己脚边那块被灯光切割出的、形状不规则的阴影。

就在这时！

【判定结果生成！】

系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炸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冰冷、更加刺耳！

【警告！任务失败！】

陈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失败？

失败原因：资金流向存在严重污染！检测到‘星光舞台’节目组（关联方：王海涛）及其合作媒体，在宿主散财过程中，全程进行商业性拍摄、直播及后续话题营销，并从中获取巨额流量收益及潜在商业利益！该行为严重违背‘无条件、无差别、无附加条件’及‘杜绝商业机构牟利’的核心任务要求！

一行行猩红色的文字，如同淌血的伤口，瞬间铺满陈宇的意识屏幕！

【根据任务惩罚条例：】

【扣除功德值：20000点！】

【随机剥夺宿主已有技能一项！剥夺技能：城市生态和谐术（初级）！

【当前功德值余额：-15800点！】

轰——！

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陈宇全身！比冬夜的风更刺骨！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混杂着荒谬和暴怒的嘶吼！

扣两万功德值？

负一万五千八？

还他妈随机剥夺技能？

就因为他撒钱的时候，王海涛那孙子在后面偷拍？就因为这帮孙子蹭了流量？！

【叮！】

【检测到宿主功德值首次跌入负值区间！】

【触发特殊状态：业火缠身。】

【效果：宿主将被动吸引并放大周围负面事件发生概率及烈度。持续时间：直至功德值回归正数。】

新任务发布：负功德值慈善（初体验）

【任务内容：在‘业火缠身’状态下，尝试进行一次‘反向慈善’行为。将自身可能引发的负面效应（霉运、麻烦、小范围灾祸），以‘祝福’或‘礼物’的形式，‘赠予’一位自愿接受的陌生人。】

任务要求：确保接受者清晰知晓‘礼物’性质并自愿承担后果。

【任务成功奖励：功德值+500点（注：仅用于缓解负值压力）。】

【任务失败惩罚：业火缠身效果强化，持续时间延长。】

【任务时限：12小时。】

业火缠身？

反向慈善？

把霉运当礼物送人？

陈宇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眼前发黑！这破系统！简直是把人往死里玩！撒完五百万还不够，现在还要他去当个行走的瘟神？送霉运？还他妈要别人“自愿接受”？

“哈……哈哈……”他喉咙里挤出几声干涩、压抑到极致的低笑，肩膀微微耸动。在昏暗闪烁的路灯下，这笑声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月月被这笑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陈……陈宇老师？您……”

“拍够了吗？”陈宇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向月月和她身后的摄像机镜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王海涛让你拍我现在的落魄样？拍我身无分文坐在马路牙子上？拍给你们直播间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让月月瞬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摄像师扛着机器的手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幸灾乐祸的鼓掌声，伴随着肆无忌惮的嘲笑，从街道另一头传来。

“啪啪啪！”

“精彩！太精彩了！陈老师！您这落幕演出，真是感人肺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