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迷雾森林的第三日,沈砚之终于见到了玄都的影子。
那是一座矗立在平原上的巨城,城墙由青黑色的巨石砌成,高逾千仞,直插云霄。城墙上布满了流转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像一条蛰伏的巨龙,散发着威严而神秘的气息。城门上方,“玄都”二字以古篆书写,笔力苍劲,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让人望之便心生敬畏。
可沈砚之的脚步,却在距城门百丈外的地方停住了。
城门前的空地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穿着粗布麻衣、背着长剑的少年,有身披华服、被仆从簇拥的老者,甚至还有骑着异兽、浑身散发着强悍气息的修士。他们都在排队,等待着守城卫士的查验,而查验的凭证,正是沈砚之给了阿蛮的那块玄字令牌。
“没有令牌,不得入内。”守城卫士的声音冰冷,将一个试图插队的壮汉粗暴地推开。那壮汉显然有些修为,却在卫士面前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灰溜溜地退到一旁。
沈砚之的心沉了下去。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那里本该挂着灵汐给的令牌。当时只想着用它换一条生路,却忘了这是进入玄都的唯一凭证。
“这下……麻烦了。”他低声自语,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一棵老槐树下,观察着城门前的动静。
他看到那些有令牌的人,只需将令牌在卫士面前的石碑上一放,石碑便会亮起相应的光芒,随后放行。而没有令牌的人,要么被直接驱赶,要么就只能在城门附近徘徊,像一群无家可归的野狗。
“怎么办?”沈砚之皱紧眉头。他已经走了三千里,穿过了凶险的迷雾森林,绝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小厮凑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这位小哥,看你面生,是第一次来玄都?”
沈砚之警惕地看着他:“有事?”
小厮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是不是没令牌?想进城?”
沈砚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小厮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我有办法。只要五十块下品灵石,保你安安稳稳进玄都,不用排队,不用查验。”
“灵石?”沈砚之愣住了。他在苍莽山只知道用铜钱交易,从未听过“灵石”这个词。
小厮看出了他的窘迫,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连灵石都没有?那你进城做什么?送死吗?”
“我……”沈砚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不能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是来查灭门真相的。
小厮撇了撇嘴,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却忽然落在沈砚之手里的玉佩上。那玉佩被他攥在手心,只露出一角,却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这是什么?”小厮眼睛一亮,指着玉佩,“玉?看起来倒是个好东西。”
沈砚之下意识地握紧玉佩,往后退了一步:“不关你的事。”
“别急着走啊。”小厮又凑了上来,笑容变得贪婪,“我看这玉质地不错,说不定能值几个灵石。这样,你把它给我,我不光带你进城,再送你十块下品灵石,怎么样?”
沈砚之看着他眼里的贪婪,心里升起一股厌恶。这玉佩是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别说十块灵石,就算是百块千块,他也绝不会换。
“滚。”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小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没了我,你还能进玄都?告诉你,这城门附近,就没有我‘钻地鼠’办不成的事,也没有我办不成……”
他的话没说完,忽然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脸色变得惨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沈砚之吓了一跳,顺着小厮惊恐的目光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男子面容普通,颔下留着三缕短须,眼神却异常锐利,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四周。他身上没有散发任何强悍的气息,可周围的人却仿佛没看见他一般,依旧自顾自地排队、喧哗,仿佛他是个透明人。
“玄都门前,也敢强买强卖?”男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前……前辈饶命!”钻地鼠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几乎要哭出来,“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是前辈的人,求前辈高抬贵手……”
男子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沈砚之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手里的玉佩上。当看清玉佩上的纹路时,男子的瞳孔微微一缩,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问道。
“沈砚之。”沈砚之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能让钻地鼠如此害怕,显然不是普通人。他握紧玉佩,警惕地看着对方,“阁下是谁?”
男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指了指城门:“跟我来。”
说完,便径直朝着城门走去。守城卫士似乎没看见他,任由他走到城门前。
沈砚之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还在地上发抖的钻地鼠,又看了看男子的背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帮自己,但这显然是目前唯一能进入玄都的机会。
走到城门前,男子停下脚步,对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卫士低声说了几句。那队长听完,看了沈砚之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道路。
“进去吧。”男子对沈砚之说。
沈砚之愣了愣:“就这样?”
“不然呢?”男子淡淡道,“玄都虽有规矩,却也不是死规矩。只是进去之后,凡事小心。这里不比苍莽山,人心,往往比野兽更可怕。”
沈砚之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前辈,你认识这玉佩?”
男子的目光在玉佩上停留了一瞬,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玄都很大,鱼龙混杂。你若想找人打听事,可以去‘问心楼’。不过那里的消息,很贵。”
说完,男子便转身离开了,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砚之站在原地,手里握着玉佩,心里充满了疑惑。这男子是谁?他真的不认识玉佩吗?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还愣着干什么?要进就赶紧进,别挡路!”守城队长不耐烦地催促道。
沈砚之回过神,不再多想,快步走进了城门。
穿过厚重的城门,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宽阔,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建筑,有售卖法器的店铺,有挂着“收徒”牌匾的宗门驻地,还有飘着诱人香气的酒楼。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穿着打扮各异,偶尔还能看到骑着奇异妖兽的修士飞驰而过,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气,吸入肺腑,让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这就是玄都。沈砚之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警惕。
他知道,自己终于踏上了这片土地,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但他也没忘记那男子的话——人心,往往比野兽更可怕。
沈砚之握紧了玉佩,将木棍藏在身后,像一只初入狼群的幼崽,小心翼翼地融入了人流之中。
他首先要做的,是找个地方落脚,然后,想办法搞清楚“问心楼”在哪里,以及……什么是“灵石”。
街道尽头,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映入眼帘,塔楼上悬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问心楼”。
沈砚之的目光在牌匾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转身,朝着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走去。他知道,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本之前,那里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玄都的阳光,比苍莽山的更暖,却也更刺眼。沈砚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映在青石板路上,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向前延伸。
前路未知,但他已别无选择。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