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天文台像一座漂浮在黑暗中的孤岛。林晚栀推开铁门时，齿轮转动的声响惊起几只夜鸟。她抱紧装着画具的背包，量子眼镜在口袋里沉甸甸的。

旋转穹顶下，程星野正在调试望远镜。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只是指了指身旁的折叠椅："迟到了六分十二秒。"

"宿舍楼门禁系统出了点问题。"林晚栀喘着气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保温杯，"带了热可可，要喝吗？"

程星野终于转过身，接过杯子时指尖相触，两人都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他抿了一口，眉头微皱："太甜。"

"糖分有助于夜间视力。"林晚栀笑着取出画板，"你母亲笔记里写的。"

程星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转身继续调整望远镜："象限仪座流星雨，每小时理论最大值120颗。但我们需要的是天琴座方向的特异流星体。"

林晚栀架好画板，好奇地凑近目镜。望远镜里的星空比肉眼所见更为壮丽，银河像被打碎的钻石洒落在黑色天鹅绒上。她刚想赞叹，程星野却突然说：

"戴上眼镜。"

量子眼镜架上的瞬间，林晚栀倒吸一口冷气——原本普通的星空突然迸发出奇异的色彩。天琴座方向的几颗恒星呈现出紫金色的光晕，像是透过某种棱镜看到的景象。

"这就是..."

"量子色差。"程星野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普通天体摄影捕捉不到的频段。"他递来一个奇怪的装置，像是相机和光谱仪的混合体，"对准天琴座β星，我说开始就按下快门。"

林晚栀笨拙地接过设备，金属表面冰凉刺骨。程星野站在她身后调整角度，呼吸拂过她耳际："三、二、一——"

快门声响起的同时，一道紫金色的流星划过天际。林晚栀惊呼出声，那流星的轨迹在她眼中分裂成无数彩色光点，宛如打翻的颜料盒。

"拍到了吗？"她急切地问。

程星野检查着显示屏，眉头紧锁："奇怪...光谱特征与预测不符。"他调出一组数据，"这些颜色..."

林晚栀凑过去看，突然僵住——屏幕上的色度分布与她车祸那日看到的惊人相似。

"是巧合吗？"她轻声问。

程星野没有回答，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显示器蓝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条。几分钟后，他调出一张老照片：年轻的程教授站在同样的望远镜旁，背景星空呈现出类似的紫金色调。

"不是巧合。"他声音沙哑，"她去世前一周的观测记录。"

某种寒意爬上林晚栀的脊背。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眼镜，却听见程星野说："继续观察。流星雨高峰期还有37分钟。"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们像两个守夜的哨兵，一个记录数据，一个绘制星图。林晚栀的画布渐渐被紫金色填满，而程星野的笔记本上则写满晦涩的公式。偶尔有流星划过，两人会不约而同地抬头，然后相视一笑。

"你经常这样熬夜观测吗？"林晚栀揉着发酸的手腕问。

程星野调整望远镜焦距："自从她走后，这是第一次。"

这句话让林晚栀心头一颤。她看着程星野专注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漠的天才，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孤独。

"看！"程星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天琴座α方向！"

一道比之前更为明亮的紫金色流星撕裂夜空，拖出的尾迹久久不散。林晚栀慌忙抓起画笔，却听见程星野说："等等...它在变化！"

确实，那道尾迹正在空中扭曲变形，最后竟组成了一个模糊但可辨的图案——一个星座的轮廓。

"天琴座..."程星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但方位完全反了。"

林晚栀突然想起什么，翻出车祸那天的记忆碎片："你母亲最后说的话...『它们会带你找到星星』...会不会是指..."

"镜像星座。"程星野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折叠椅。他冲到电脑前调出星图，手指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如果假设量子色差会导致空间感知反转..."

林晚栀看着屏幕上旋转的星空，突然福至心灵："就像通过棱镜看东西！"她抓起画板，迅速涂改起来，"我车祸时看到的颜色也是反的！"

两人头碰头地工作着，一个计算一个绘画，直到晨光微熹。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穹顶时，程星野突然抓住林晚栀的肩膀：

"找到了。"他指向屏幕上两个重叠的星图，"这个坐标...是她在郊外的私人观测站！"

林晚栀看着那个闪烁的红点，心跳加速："我们要去吗？"

程星野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那里早就废弃了。"

"但可能有线索。"林晚栀坚持道，"关于她最后的研究..."

两人对视良久，程星野终于点头："明天。我需要准备些设备。"

收拾器材时，林晚栀发现程星野的左手腕内侧有个奇怪的纹身——极细的电路板图案，中央嵌着一个小小的星座符号。

"这是..."

程星野下意识拉下袖口："量子芯片的电路图。她设计的。"

林晚栀想追问，却被他递来的画板打断："你的画...很准确。"

画布上，镜像的天琴座悬浮在紫金色星云中，与计算结果几乎一致。林晚栀不好意思地笑了："艺术生的直觉而已。"

离开天文台时，朝阳已经染红了云层。程星野突然停下脚步："谢谢。"

"为什么谢我？"

"因为..."他似乎在斟酌词句，"你是唯一能看见那些颜色的人。"

林晚栀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正想回应，手机突然响起——是系里群发的作业提醒。两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熬了整个通宵。

"回去休息吧。"程星野说，"下午...如果你还愿意，608实验室见。"

林晚栀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量子眼镜，忽然觉得这件冰冷的仪器有了温度。

回宿舍的路上，林晚栀不断回想那道奇异的流星。它留下的镜像星座，像是一个来自宇宙深处的谜题，而她和程星野，或许是唯二能解开它的人。

宿舍楼下，她意外地发现信箱里有封信。没有邮戳，只有一个天琴座的蜡封。拆开后，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星图碎片，边缘写着：

【给星星：当你找到镜像星座时，记得看看背面。】

林晚栀翻转纸片，背面是一行褪色的字迹：

【量子彩虹的尽头，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