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整整一个下午,她把自己关在工坊连头也没抬下。
一大堆古董废料里,琳姨偏挑出件鎏金凤冠让她修复,百年前的老物件,银氧化过后整体看起来乌漆嘛黑的,从清洗到复金,耗费不少时间。
鎏金工艺保存时间长,但内含的有毒物质太多,现在这年头也没什么人做了。
黎薇抬头看了时间。
约好17点在咖啡厅还有个合作要谈,现在赶过去差不多。
放下手头的活,黎薇对着镜子稍微收整了下自己。
…
另一边。
这个点的咖啡厅沉浸在暖黄的夕照里,低柔的爵士乐混着咖啡萃取后的苦香在空气中漫开。
达妮品牌负责人张经理坐在靠窗的位置,时不时地往门口瞥一眼。
旁边的厉鄞川,手搭在膝头指节随着腕表上流动的时间轻扣,眉头微蹙,显然耐心已近耗尽。
“厉总,要不再等等?”张经理试图打圆场。
她下午跟厉氏谈完合作,顺口提了句,约了青蓝的设计师陆念见面,没想到这位素来对设计圈不感兴趣的厉总,来了兴致。
厉鄞川没接话。
他向来不喜欢等人,尤其是这种毫无时间观念的拖延。刚要起身离开,带着一身温热气息的人推门而入。
路上有点堵车,所以晚了几分钟,黎薇赶着过来出了点汗。
长发简单梳在脑后,她进门后环顾一周,目光很快锁定角落里穿白衬衫向她招手的中年女人。
她没见过达妮的张经理,但从电话里可以听出来年纪。
脚步加快地走了两步,视线却撞进张经理旁边的座位。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西装,下颌线冷硬,正垂眸把玩着打火机。
抬眼时那双深邃的眸子恰好望过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审视。
是厉鄞川。
怎么哪都有他…
黎薇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好心情瞬间降了一半。
她要是知道厉鄞川也在,就让别人来了。
“哎呀,陆小姐吧?快请坐!”张经理热情地起身,上下打量着她,满眼赞叹。
“真年轻!我没想到陆设计师本人这么年轻呢,小小年纪就有这么亮眼的成绩,真了不起!”
黎薇压下心头的不适。
拉开椅子坐下。
礼貌地弯了弯唇角:“抱歉张经理,陆小姐临时有别的事,由我跟您对接。您好,我是陆念的助理,黎薇。”
“助理?”张经理脸上的热情淡了几分,她是非常想见一面陆念本人的。
当晚夺冠记者采访时,黎薇不在,所以除了现场观众和工作人员没人知道陆念长什么样。
谁也没注意到,厉鄞川垂在膝间的手悄悄收紧了一瞬,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失落。
有那么一瞬间。
他以为她是陆念。
黎薇表示:“有什么需求或者需要改进的地方,可以跟她沟通,她会回去转告陆设计师。”
“青蓝设计师的能力不错。”
厉鄞川低沉的嗓音在角落响起,带着惯有的讥诮。
“就是选助理的眼光……让客户在这儿等了半天。”
黎薇闻言,撞进他带着嘲弄的视线里。
她进门的时候,看过表,时针正好卡在十七点零一分。
——超时一分钟。
有厉鄞川在的地方,她就没有好日子。
不就是超时了一分钟。
人家品牌负责人都没说话,他在哪鸡蛋里面挑骨头。
胸口一股无名火,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场合,她只能默默在心里安抚自己。
保持该有的微笑:“抱歉张经理,路上有点堵车,耽误您时间了。”
张经理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一分钟而已,黎小姐别往心里去。”
她翻开资料转移话题。
“我们这次想做联名系列,重点是……”
黎薇很快进入工作状态,语速平稳地讲解方案细节需要修改的地方,偶尔抬笔记录,侧脸在夕阳光照下里显得格外专注。
厉鄞川本没打算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直到她抬手拢头发时,手腕轻扬,露出腕间的手链。
陆念的决赛作品。
这条手链他亲眼看见被沈遇安当场拍走了。
怎么戴在她手上…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下,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
手链的碎光晃来晃去。
他只觉得碍眼。
连带着胸口莫名涌上一股憋闷,像是有团温吞的气堵着,不上不下,没由来的烦躁顺着脊椎悄悄爬上来。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股子莫名的不舒服从何而来,只当是看那蠢女人不爽。
他没说话,周身的气压却低了好几度,连张经理都察觉到空气里的尴尬,讲话都不自觉慢了半拍。
黎薇也感觉到了,侧眼瞥见厉鄞川紧抿的薄唇和沉得发黑的眸子。
心底冷呵。
这人又抽什么疯。
“……大致的框架就是这样,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黎薇将话题拉回正轨,刻意忽略旁边低气压的源头。
谈完细节,黎薇收拾好资料起身:“那我先回去整理纪要,后续随时跟您对接。”
张经理笑着应好,目送她离开。
黎薇刚走到咖啡厅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厉鄞川冷硬的声音:“等一下。”
她脚步一顿,没回头,径直推门走了。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有些暗。
黎薇刚拉开车门,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攥住。
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扛了起来,重重丢进了车后座。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厉鄞川俯身压过来,带着烟草和那股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怒火与占有欲。
“这条手链,从今以后不许再带。”他的声音哑得厉害,用力握着她的手腕,看似很凶却轻轻将手链扯掉。
突如其来的失控,吓得黎薇愣了几分钟。
等她反应过来,抢过手链。
满眼都是怒气:“厉鄞川你放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没说话,只是盯着泛红的手腕,眼底的阴鸷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