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猎头来电
宏达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中央空调的冷风裹着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夏泽宇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指尖悬在鼠标左键上方,迟迟没有点下“提交离职申请”的按钮。窗外梧桐树的枯叶打着旋儿撞在玻璃上,像极了上周陈默被带走时,手铐磕在车门框上的声响。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猎英咨询”四个字。夏泽宇扫了眼尾号“888”的数字组合——与审计组王组长的号码只差最后一位。他想起三天前,王组长把财产保全通知书拍在他桌上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夏主管,陈默妻子的化疗费挂在研发补贴账上,您该给个解释。”
“夏总,”电话那头的女声甜得发腻,“新生物科技的周董托我传话,只要您点头,技术总监的位置虚席以待。”
夏泽宇的视线掠过桌角。那里摆着个牛皮纸档案袋,封口处还沾着咖啡渍——是上周陈默的律师送来的,里面装着林晓芸的化疗记录和离婚协议书的复印件。协议最后一页的签名栏空着,只有一行铅笔小字:“阿默,药费我借到了,别做傻事。”
“年薪多少?”他故意让声音透出疲惫。
“底薪三百万,期权另算。”猎头顿了顿,“周董特别交代,知道您刚经历审计风波,新生物的法务部会帮您处理所有‘历史遗留问题’。”
夏泽宇的指尖掐进掌心。他想起昨天在董事会上,周正国拍着他肩膀说“老陈的事翻篇了”,可散会后却单独留下他:“审计组查到陈默私人账户有笔二十万转账,收款方是你母亲。”当时他后背瞬间湿透,只能强笑:“陈总借给我妈做手术的,我打了借条。”
“夏总?”猎头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周董还托我问您件事——宏达的‘重组人源胶原蛋白’技术资料,您带得出来吗?”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落叶狠狠撞在玻璃上。夏泽宇想起上周在监狱探视室,陈默隔着防爆玻璃对他比划口型:“样本编号……备份……”那时陈默的脸色灰败如纸,狱警说他已经三天没吃降压药。
“技术资料属于公司资产。”夏泽宇声音发冷。
“当然。”猎头轻笑,“周董的意思是,只要您记得关键数据,比如……纯度检测报告的原始编号?”
夏泽宇的呼吸一滞。他猛地拉开抽屉,最上层躺着半盒未拆封的进口降压药,药盒下压着张泛黄的合影——三年前技术部团建,陈默搂着林晓芸的肩,他举着啤酒瓶站在旁边,三人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照片背面是林晓芸的字迹:“阿宇,下次来家吃糖醋排骨。”
“夏总?”猎头追问。
“我需要看具体条款。”夏泽宇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电话挂断后,他抽出压在药盒下的离职协议。翻到附件页时,瞳孔骤然收缩——竞业限制条款的补充说明里,竟夹着页手写附录:“乙方(夏泽宇)承诺离职后不向任何第三方透露技术样本编号,否则需支付违约金人民币伍佰万元整。”
落款日期是三天前,正是审计组进驻宏达的日子。
夏泽宇抓起钢笔想划掉条款,笔尖却悬在纸面上方颤抖。他想起昨天去医院看母亲时,护工悄悄塞给他缴费单:“夏先生,欠费七万了,再拖要停药。”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林晓芸的微信头像。点开语音,先传来朵朵的哭声:“叔叔,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接着是林晓芸沙哑的嗓音:“阿宇,陈默的降压药断了,监狱说他账户没钱……”
语音戛然而止。夏泽宇盯着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惨白的脸。
他慢慢拿起钢笔,在离职协议上签下名字。最后一笔拖得太长,墨水洇透了纸背,像道黑色的血痕。
抽屉深处的铁盒里,那枚刻着“部门经理”的银质袖扣突然滚落出来,在桌面转了两圈停在协议旁。夏泽宇捏起袖扣,冰凉金属硌着指腹。内侧极小的一行刻痕在灯光下浮现——
“泽宇,别回头。”
那是父亲肺癌晚期时,用刻刀一点一点磨上去的遗言。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夏泽宇把袖扣按在心口,那里跳得又急又重,像要撞碎肋骨。
第五十七章:协议里的刀
新生物科技的顶层会议室里,落地窗外能俯瞰整座城市的脉络。夏泽宇坐在长桌尽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空荡荡的,今早出门前他故意摘下了刻着“部门经理”的银质袖扣。
周明远将两份文件推过桌面,紫檀木的纹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夏总,签了这份声明,新生物就是您的避风港。”他指尖敲了敲“自愿放弃竞业限制声明”的标题,“宏达那些烂账,从此与您无关。”
夏泽宇的目光扫过声明第三款——**“甲方(夏泽宇)确认与宏达集团无任何未结纠纷,包括但不限于财务、诉讼及技术泄密等争议”**。他想起昨天深夜,陈默的律师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是林晓芸的化疗缴费单,末尾用红笔圈出“欠费停针”的印章,旁边铅笔标注:“阿默的降压药也断了”。
“周董,”夏泽宇抬起眼皮,“若宏达坚持起诉竞业违约呢?”
“那就让他们告!”周明远突然大笑,眼角的皱纹堆叠如刀刻,“您忘了声明第四条?”他翻到文件末页,指甲重重划过一行小字:**“乙方(新生物科技)承诺承担甲方因本声明引发的一切法律费用及赔偿。”**
窗外的乌云压得很低,一道闪电劈开天际。夏泽宇的视线落在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领口下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那是林晓芸最后一次替他缝扣子时留下的。
“这份附录……”夏泽宇突然抽出聘用合同最后的附件页。纸张比其他页更厚,边缘有细微的裁剪痕迹——正是离职协议里那页手写附录的复印件!**“乙方(夏泽宇)离职后泄露技术样本编号,需支付违约金伍佰万元”**的条款下,新添了周明远的亲笔签名。
“样本编号是技术核心,总得留个保险栓嘛。”周明远笑着递过钢笔,笔杆镶着金边,沉甸甸像块墓碑,“您签了字,我立刻让人往陈默的监狱账户打十万。降压药不能停,是不是?”
钢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墨水滴落,在“夏”字第一笔处洇开黑斑。夏泽宇想起今早医院护工的电话:“夏先生,您母亲听到缴费单金额后心率失常,正在抢救。”他闭了闭眼,笔尖狠狠扎进纸面——
“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夏泽宇划开屏幕,林晓芸的微信头像跳出来:
“阿宇,陈默心衰昏迷,狱警在他枕头下找到这个。”
附图中是个揉皱的纸团,展开后是半幅儿童画:歪斜的菊花丛旁,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天空用蓝色蜡笔写着“爸爸回家”。
钢笔“啪嗒”摔在声明上,墨迹如蛛网蔓延,正好盖住“违约金伍佰万元”的字样。周明远皱眉抽走文件:“夏总?”
“我签。”夏泽宇抓过备用笔,在每一页签名栏龙飞凤舞地写下名字。最后一笔拖得太长,划破纸背捅进紫檀木桌面,留下个细小的凹痕。
周明远抚掌大笑,从保险柜取出支票本:“这一百万‘安家费’您收好……”话音未落,夏泽宇已抓起外套冲向电梯。
暴雨砸在车窗上,雨刷器疯狂摆动。夏泽宇闯过三个红灯,手套箱里突然滚出个铁盒——是今早摘下的那枚袖扣。他单手打开盒盖,银质袖扣在颠簸中弹起,内侧的刻痕被路灯照亮:
“泽宇,别回头。”
车在监狱探视室急刹。狱警拦住他:“陈默半小时前突发心梗,送医了。”
夏泽宇僵在雨中,袖扣从掌心滑落,“当啷”一声砸进水洼。
第五十八章:暗涌
新生物科技研发中心的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与新鲜油漆混合的刺鼻气味。夏泽宇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蚂蚁般大小的工人正在悬挂“重组人源胶原蛋白项目启动会”的横幅。猩红的布幅被风吹得鼓胀,像一块飘荡的血痂。
“夏总,纯度检测报告出来了。”研发主管小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递上文件夹时,食指无意识地抠着封面烫金logo的边缘——那是新生物的DNA双螺旋标志,此刻被指甲刮出几道白痕。
夏泽宇翻开报告,目光定格在“样本编号HY-CT-20230917”上。这个编号像根冰锥扎进太阳穴——三个月前,陈默在宏达的实验室里举着试管对他说:“夏主管,这批样本纯度破纪录了,编号我特意选了咱俩进公司的日子。”那天是9月17日,他们挤在老旧通风橱前分食林晓芸送来的糖醋排骨,油渍把实验记录本染出黄斑。
“供应商说原始数据对不上。”小吴指着报告末页的批注,“他们收到的样本检测值只有82%,但报告里写的是98%……”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更蹊跷的是,供应商系统里查到的原始编号,和宏达去年报废的那批问题样本一模一样。”
窗外的横幅突然被狂风撕开一角,猩红布条抽打着玻璃,发出鞭子般的脆响。夏泽宇想起上周在监狱探视室,陈默用指尖在积灰的玻璃上画了个“9.17”,嘴唇无声开合:“备份……销毁……”当时狱警腰间的对讲机滋滋作响,盖过了陈默最后的气音。
“重新送检。”夏泽宇合上报告,塑料封皮在掌心压出深痕,“告诉供应商,之前的样本运输途中被污染了。”
小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新样本需要重新培养,项目进度……”
“用宏达的旧数据。”夏泽宇打断他,从手机调出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上周猎头给他的“见面礼”,整整3G的宏达技术资料。他选中名为“胶原蛋白纯度优化记录.xls”的文件,“把9月17日那组数据套进去,改几个参数。”
小吴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认得这个文件——去年陈默熬夜篡改数据时,他帮忙买过咖啡。文件最后修改日期显示为今晨三点,而陈默的监狱作息表上,这个时间正该服用降压药。
打印机突然发出嘶鸣,吐出一张纸。是前台送来的加急件,封皮印着监狱的蓝色徽章。夏泽宇撕开信封,里面滑出张皱巴巴的儿童画:蜡笔涂的菊花田边,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天空用蓝色水笔补了句“爸爸回家”。画纸背面是林晓芸的字迹:“阿默今早咳血了,狱医说是降压药剂量不足引发的心衰。”
“夏总?”小吴看着上司骤然攥紧的拳头,指缝间漏出半截蜡笔画的太阳。
夏泽宇把画纸塞进抽屉,金属屉底磕到某件硬物——是那枚刻着“别回头”的银袖扣。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通知法务部,我要查陈默的监狱账户流水。”
药瓶的刻度
监狱医务室弥漫着碘伏与尿臊混合的气味。陈默蜷在铁架床角落,枯瘦的手指正摸索着床垫裂缝。同监房的刀疤脸凑过来,往他手心塞了个小药瓶:“老规矩,半瓶矿泉水换一粒。”
药瓶是棕色的,标签被撕得只剩一角。陈默拧开瓶盖,倒出两粒白色药片——比监狱发的降压药小一圈,边缘有细微的毛刺。他想起三天前,夏泽宇的律师探监时塞给他这个瓶子:“夏总说,这是美国新药,每天一粒顶三粒。”
喉结艰难地滚动,药片卡在食道里火烧火燎。陈默摸出枕头下的儿童画,朵朵画的菊花田被汗水浸得模糊。他突然想起上周的探视日,林晓芸隔着防爆玻璃举起缴费单,化疗欠费的红章像血戳。当时夏泽宇的律师就站在旁边,公文包上别着枚银袖扣,反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咳……咳咳!”剧咳撕扯着胸腔,陈默趴到铁窗边喘息。放风区的角落里,狱警老张正把玩着一枚银光闪闪的东西——正是夏泽宇律师戴的那款袖扣!老张注意到他的视线,突然咧嘴一笑,拇指在喉间做了个割裂的手势。
数据深渊
新生物服务器机房的蓝光笼罩着夏泽宇。他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指尖在键盘悬停。小吴传来的供应商邮件躺在收件箱最上方:“贵司提供的‘新样本’检测值仅65%,且编号HY-CT-20230917与宏达原始数据完全一致,我方将启动学术不端调查……”
报警声骤然响起!防火墙日志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宏达集团IP地址的数据回溯请求。夏泽宇瞳孔骤缩——这是陈默在宏达的账号!他想起去年帮陈默设置的密码:“0917XZY”,是他们进公司的日期加他名字缩写。
操作记录显示,陈默的账号在昨夜十一点访问了宏达核心数据库。被加密的查询指令只有短短一行:20230917’ AND purity>95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夏泽宇猛地抓起手机拨打监狱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他切到监控分屏,监狱医务室的画面雪花闪烁,最后定格在陈默咳血的侧影。
抽屉里的儿童画突然被风吹到脚边,蜡笔画的太阳正对着机柜幽幽发光。夏泽宇弯腰捡画时,后腰硌到硬物——是那枚银袖扣,不知何时滑进了西装口袋。
他捏起袖扣举到蓝光下,内侧的刻痕在冷光中扭曲变形,像一行泣血的诅咒。
第五十九章:猝死
新生物科技服务器机房的蓝光像一层冰霜,覆在夏泽宇僵硬的侧脸上。屏幕上,代表宏达数据库访问权限的红色警告框疯狂闪烁,光标在查询指令末尾跳动——20230917’ AND purity>95。这行代码像把烧红的锥子,扎进他的太阳穴。
“陈默的账号……”夏泽宇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颤抖。他猛地抓起座机拨打监狱电话,听筒里传来刺耳的忙音。监控分屏突然跳出医务室画面:陈默蜷在铁架床上,枯瘦的手指正死死抠着胸口,病号服前襟洇开一团暗红。
“老陈!”夏泽宇的吼声撞在机柜上反弹回来。画面里的陈默突然抽搐着滚下床,那个棕色小药瓶从指间滑落,白色药片撒了一地。
药瓶的终点
监狱医务室的铁床在陈默身下发出呻吟。他蜷成虾米,指甲在胸口抓出血痕——那里像被千斤巨石压着,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叶剧痛。
“药……我的药……”他滚下床铺,枯枝般的手在水泥地上摸索。指尖触到滚远的棕色药瓶,瓶身标签残缺处露出极小的一行钢印:EXP 2019/03。
刀疤脸的身影笼在头顶:“姓夏的律师让我告诉你——数据备份他收下了。”沾着泥的鞋底碾碎一粒药片,“他说你老婆的化疗费……”
剧痛撕裂了听觉。陈默的视野开始发黑,只有天花板的节能灯管亮得骇人。光晕里浮出朵朵的蜡笔画:歪斜的菊花田,三个手牵手的火柴人。蓝色水笔写的“爸爸回家”在幻象里融化,滴落成林晓芸化疗缴费单上“欠费停针”的红章。
“呃啊——!”喉间涌上铁锈味的液体。陈默用最后力气拽开枕头拉链,掏出珍藏的儿童画捂在胸口。蜡笔画的太阳被鲜血浸透,那抹鲜红刺进他逐渐扩散的瞳孔。
数据深渊的回响
新生物机房警报声撕破死寂。夏泽宇盯着突然黑屏的监控画面,拳头砸向键盘:“接监狱医务室!立刻!”
“夏总!”小吴举着平板冲进来,屏幕上是供应商的加急邮件:“确认宏达原始数据遭恶意篡改!编号HY-CT-20230917的真实纯度仅65%,新生物涉嫌……”
文字在夏泽宇眼前扭曲成乱码。他抓起平板摔向机柜,金属碰撞声里,抽屉因震动弹开——朵朵的蜡笔画飘落在地,蜡笔涂的太阳正被鞋底碾过。
手机屏幕倏然亮起。狱警老张发来的照片占据整个屏幕:陈默青紫的脸贴在血泊里,右手还攥着半张儿童画。染血的画纸边缘,隐约可见蓝色水笔写的“家”字。
“陈默先生于22:47分确认死亡。”文字消息紧接着弹出,“死因:高血压引发急性心肌梗死。”
时间戳像烧红的烙铁烫进视网膜——22:47分。夏泽宇僵硬地转头,服务器日志显示的最后访问时间正停在22:47:03。
幽灵指令
蓝光笼罩的监控室里,夏泽宇的呼吸在玻璃上凝出白雾。他疯了一样敲击键盘,调出陈默账号的操作日志。
一条隐藏指令在死亡时间后自动触发:CT-20230917
数据删除进度条在屏幕上狂奔。夏泽宇扑过去拔电源线,指尖却被机柜静电打得发麻。进度条在99%处凝固,弹出冰冷的提示框:数据销毁完成。操作者:陈默(工号0917)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
“样本纯度98%的报告是你让我改的,记得吗?”
发信时间显示为三分钟前。
夏泽宇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操作台。那枚银袖扣从口袋滑落,“当啷”一声滚进机柜底部的黑暗里。
第六十章:调查
新生物科技总裁办的百叶窗被风掀开一道缝,夏泽宇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聚集的警车。红蓝警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像极了三天前陈默被推进急救室时,走廊里闪烁的急救灯。
“夏总,警察到了。”秘书小周的声音带着颤音,将一杯凉透的咖啡放在他手边。杯底沉着半块没化的方糖,像陈默监狱里没吃完的降压药。
夏泽宇捏起外套搭在臂弯,指节无意识地叩着西装口袋——那里躺着枚银质袖扣,内侧刻着“别回头”。这是今早林晓芸塞进他公文包的,附了张纸条:“陈默枕头下找到的,他说要给你。”
“让他们等。”他扯了扯领带,喉结动了动,“先联系法务部。”
警笛声里的真相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夏泽宇正对着电脑删除陈默的聊天记录。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指尖悬在“彻底删除”键上,迟迟没点下去。
“夏泽宇先生,我们是市经侦支队。”为首的警官掏出证件,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陈默的死亡报告里提到,他临终前持有宏达技术样本的加密备份。”
夏泽宇的手指一抖,电脑屏幕黑屏。他想起昨夜,陈默的账号在凌晨两点访问了宏达数据库,查询指令是:CT-20230917’。而这个样本编号,正是新生物用来伪造检测报告的“核心数据”。
“我们调取了监狱监控。”警官将平板推过来,画面里陈默蜷在铁架床上,枯瘦的手攥着个棕色药瓶。瓶身标签被撕得只剩一角,隐约可见“实验用”的钢印。“这是我们在他床垫下找到的,经检测,瓶内残留的是实验级降压药——与监狱发放的常规药成分不符。”
夏泽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上周,陈默的律师探监时塞给他这个药瓶:“夏总说,这是美国新药,能顶三粒常规药。”当时陈默的咳嗽声像破风箱,他却没多问。
“还有这个。”警官点开另一段监控,画面里夏泽宇的律师正将一个U盘塞进陈默的枕头下,“监控显示,三天前您让律师给陈默送了东西。”
夏泽宇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想起三天前的深夜,律师发来的消息:“陈总签了声明,这是您要的‘补偿’。”他当时没拆穿,只当是笔封口费。
林晓芸的反击
“夏泽宇,你欠我丈夫一条命。”
林晓芸的声音从会议室门口传来。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头发掉得只剩几缕,却站得笔直,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
夏泽宇的瞳孔骤缩。他想起昨夜,林晓芸发来的微信:“陈默说,他要见你最后一面。”可他当时正和新生物的法务部谈数据销毁,根本没回复。
“晓芸……”他的声音发哑。
“这是陈默的化疗记录。”林晓芸将袋子甩在桌上,文件散落一地,“医生说,他的心衰是长期高血压引发的,而他的降压药,在入狱前三天就被停了。”她指着其中一张缴费单,“这是监狱的药品发放记录,最后一次发药是9月20日——那天,你让律师给他送了‘新药’。”
夏泽宇的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他想起陈默在探视日咳血的模样,想起林晓芸举着缴费单时颤抖的手:“阿默说,夏总说新药能救命……”
“还有这个。”林晓芸从袋子里掏出个儿童画,蜡笔涂的菊花田边,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朵朵说,爸爸走前让她画‘全家去菊园’。可阿默走的那天,床头还压着半张没画完的画——他说,要等你回家一起画。”
画纸背面是林晓芸的字迹:“阿宇,我不是要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记得,我们曾经真的爱过。”
夏泽宇的眼泪砸在画纸上,晕开一团蓝。他想起二十年前,陈默结婚时,他作为伴郎,把林晓芸的手交给陈默时说的话:“以后你们要好好的。”
新生物的法务部经理冲进会议室,脸色铁青:“夏总,供应商发来律师函,说我们伪造检测报告,要起诉赔偿三千万!”
夏泽宇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望着窗外的警车,突然想起陈默在监狱里托人带给他的信——那封他始终没敢看的信。
“让他们告。”他扯了扯领带,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撑不住。”
林晓芸却突然笑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插在夏泽宇的电脑上:“这是陈默的邮箱备份。他走前,把所有邮件都转发给了我。”
邮件列表里,最上面一封的标题是:**“夏泽宇,这是你想要的真相”**。
夏泽宇的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点开。他想起陈默在探视日说的话:“阿宇,我不是要怪你。我只是想帮你,可我没机会了。”
“点开吧。”林晓芸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欠他的,该还了。”
屏幕亮起,邮件的正文只有两行字:
“样本纯度98%的报告是我改的,数据备份在我家的老硬盘里。别再让更多人替你顶罪。”
落款日期是三天前,正是陈默突发心梗的前夜。
夏泽宇的呼吸停滞了。他望着屏幕上的字迹,突然想起陈默在实验室里举着试管对他说的话:“夏主管,这批样本纯度破纪录了,编号我特意选了咱俩进公司的日子。”
那天是9月17日。
而他,正是用这个编号,伪造了新生物的技术报告。
警笛声渐远时,夏泽宇独自坐在会议室里。
桌上的儿童画被风掀起一角,蜡笔画的太阳正对着窗外的天空。他摸出那枚银袖扣,内侧的刻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泽宇,别回头。”
是父亲肺癌晚期时,用刻刀一点一点磨上去的遗言。
他终于明白,有些路,一旦迈出第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
第六十一章:余烬
深秋的风裹着银杏叶的碎金,扑在宏达集团顶楼的玻璃幕墙上。夏泽宇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那里躺着枚银质袖扣,内侧的刻痕被体温焐得发烫:**“泽宇,别回头。”**
这是父亲肺癌晚期时,用刻刀一点一点磨上去的遗言。三十年过去,金属边缘早已被岁月磨得圆润,可此刻却像根烧红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夏总,法院传票到了。”秘书小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怯懦。她将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封口处沾着半块没化的方糖——和三天前陈默枕头下那半块,颜色分毫不差。
夏泽宇没接话。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想起昨夜林晓芸发来的消息:“朵朵说,爸爸的画里少了太阳。”
画是朵朵昨晚画的。她趴在客厅地毯上,蜡笔在纸上涂出一片歪斜的菊花田,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天空却空着。林晓芸发来照片时,附了段语音:“阿宇,朵朵说,要等你回家补上太阳。”
茶几上的传票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故意杀人罪”的字样。夏泽宇的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摸烟盒——那是林晓芸去年生日送他的,盒底还压着张便签:“少抽点,对肺好。”
“叮——”
手机震动起来。是监狱打来的电话,狱警老张的声音带着疲惫:“夏先生,陈默的遗体告别仪式,定在明天上午九点。”
夏泽宇的指尖悬在“挂断”键上,迟迟没点下去。他想起三天前,在监狱医务室,陈默攥着他的手腕说:“阿宇,样本纯度98%的报告是我改的……”当时陈默的瞳孔已经涣散,可声音却异常清晰,像根钉子钉进他脑子里。
“夏总?”小周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法务部说,新生物的起诉书……”
“让他们等。”夏泽宇扯了扯领带,声音沙哑,“我明天要去趟监狱。”
告别仪式
陈默的遗体告别仪式在监狱的小礼堂举行。白菊代替了玫瑰,花圈上的挽联是林晓芸亲手写的:“阿默,一路走好。晓芸。”
夏泽宇站在人群最后,望着玻璃棺里的陈默。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颊凹陷,连嘴唇都是青紫色的——和三天前探视时判若两人。
“夏总。”林晓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素色旗袍,头发盘得整整齐齐,手里捧着束野菊,“谢谢你来。”
夏泽宇转身,看见她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泪痕。三天前,她发来消息说“陈默说,他要见你最后一面”,可他当时正和新生物的法务部谈数据销毁,根本没回复。
“对不起。”他声音发哑。
林晓芸摇了摇头,将野菊放在陈默胸前:“他说,你心里有愧。”
礼堂里响起哀乐。夏泽宇望着陈默的手——那只枯瘦的手,曾经在实验室里举着试管对他说:“夏主管,这批样本纯度破纪录了。”如今,指甲盖里还嵌着没擦干净的试剂残留,泛着淡蓝色的光。
“阿宇,”林晓芸突然开口,“朵朵今天问,爸爸是不是去天上种菊花了。”
夏泽宇的眼泪砸在西装前襟。他想起朵朵昨晚的画,想起她趴在他膝头说:“爸爸,太阳要画大一点,不然菊花的影子会挡住它。”
“我会补上。”他轻声说。
新生物科技的总裁办里,夏泽宇将陈默的U盘插入电脑。
邮件列表里,最上面一封的标题是:**“夏泽宇,这是你想要的真相”**。正文只有两行字:
“样本纯度98%的报告是我改的,数据备份在我家的老硬盘里。别再让更多人替你顶罪。”
落款日期是三天前,正是陈默突发心梗的前夜。
夏泽宇的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点开。他想起陈默在实验室里说的话:“夏主管,数据不会说谎,但人说谎。”
硬盘里的文件很快被打开。里面是陈默整理的实验记录,从9月17日的样本采集,到后续的篡改过程,每一步都标得清清楚楚。最后一页,是陈默的字迹:“阿宇,我累了。但朵朵的画,要等你画完。”
电脑突然黑屏。夏泽宇猛地抬头,只见林晓芸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个U盘:“这是朵朵的画。”
画纸展开,蜡笔涂的菊花田边,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天空用蓝色水笔补上了太阳——圆圆的,暖融融的,像陈默监狱里没说完的话。
“朵朵说,”林晓芸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太阳要画得比菊花大,这样,爸爸的影子就不会挡住它了。”
夏泽宇接过画,指尖触到蜡笔的余温。他望着画里的太阳,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泽宇,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你欠的,终要还。”
窗外的银杏叶仍在飘落,落在他的肩头,落在画纸上。他摸出那枚银袖扣,轻轻按在画里太阳的位置——金属的凉意透过纸背,像陈默最后的温度。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晓芸发来的消息:“朵朵睡着了。她说,明天要和爸爸一起去种菊花。”
第六十二章:微光
深秋的晨雾还未散尽,夏泽宇蹲在院子里,指尖捏着株野菊的幼苗。泥土沾在指缝里,带着潮湿的腥甜——和二十年前,他在老家后山挖野菊根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爸爸,这株要种在东边!”朵朵踮着脚,小手指向院角的空地。她穿着鹅黄色的毛衣,发梢沾着晨露,像只扑棱棱的小蝴蝶。
夏泽宇抬头,看见林晓芸正端着陶土花盆从屋里出来。她的鬓角添了几缕白发,却笑得温和:“阿宇,菊苗买齐了。”
三人合力把菊苗栽进松软的泥土里。朵朵蹲在旁边,用小树枝在土堆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兔子——那是她昨晚在画本上画的“守护菊花的精灵”。
“爸爸,”朵朵突然仰起脸,“陈默叔叔说,菊花要在秋天种,冬天才会开。”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沾了蜜的棉花糖,“等明年冬天,我们就能看到好多好多菊花,比幼儿园的花坛还大!”
夏泽宇的手指顿了顿。他想起陈默在监狱里托人带给他的信,最后一句是:“告诉朵朵,爸爸种的菊花,会在冬天替我陪着她。”
“会的。”他蹲下来,帮朵朵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明年冬天,爸爸陪你一起浇花。”
旧物的温度
栽完最后一株菊苗,林晓芸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个布包。布包解开,露出枚银质袖扣——正是夏泽宇在陈默遗物里找到的那枚,内侧刻着“别回头”。
“这是陈默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林晓芸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说,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夏泽宇接过袖扣,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像陈默最后一次握他的手。他记得那天在监狱探视室,陈默的手枯瘦如柴,却还是用力攥了攥他的腕骨:“阿宇,别回头。”
“他知道你心里有愧。”林晓芸把袖扣别在夏泽宇的西装口袋上,“所以用这种方式,让你记得——有些事,不是你的错。”
夏泽宇的喉咙发紧。他想起陈默在实验室里举着试管的模样,想起对方说“数据不会说谎,但人说谎”时的眼神。原来,陈默早就看透了他的挣扎,却选择用生命替他兜底。
“爸爸,”朵朵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这个袖扣,能给我看看吗?”
夏泽宇把袖扣递过去。朵朵捧着它,对着晨光看了又看:“上面有小花纹,像星星!”她把袖扣贴在脸颊上,“凉凉的,像陈默叔叔给我的糖。”
林晓芸笑了:“陈默说,这是你十八岁生日时,他送你的礼物。”
夏泽宇愣住了。他完全记不起这件事——那年他刚进宏达,陈默作为前辈,塞给他一个铁盒,说“里面是你需要的东西”。后来他打开,只看到半块桂花糕和张纸条:“别饿肚子,年轻人要吃饱。”
“原来……”他的声音发颤,“这袖扣,是他偷偷刻的?”
林晓芸点头:“他说,你总把怀表链子蹭得发亮,怕你丢了,就刻了‘别回头’提醒你。”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梧桐叶,在袖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夏泽宇望着那抹光,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泽宇,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你欠的,终要还。”
可此刻,他忽然明白——有些债,不必用一生去还。
风里的菊香
傍晚,三人坐在院子里喝茶。朵朵趴在石桌上画菊,林晓芸剥着橘子,夏泽宇望着远处的山影。
“阿宇,”林晓芸突然开口,“陈默的律师说,他的遗产里,有笔钱要转给你。”
夏泽宇摇头:“我不要。”
“他说,那是你当年借给他妻子的手术费。”林晓芸把剥好的橘子瓣塞进他手里,“他一直记着,说‘夏总是个好人’。”
夏泽宇的指尖捏着橘子瓣,酸甜的汁水在嘴里漫开。他想起陈默在监狱里咳血的模样,想起林晓芸举着缴费单时颤抖的手——原来,那些被他视作“交易”的善意,早就在对方心里扎了根。
“爸爸,”朵朵举着画本跑过来,“你看!我画了陈默叔叔!”
画纸上,陈默穿着藏青西装,站在一片菊田中央。他的手举得很高,像在给菊花授粉。天空用蓝色蜡笔涂得透亮,几只小鸟掠过,尾巴尖沾着菊花的香。
“陈默叔叔说,”朵朵仰起脸,“他要当菊花的守护神,看着它们长大。”
夏泽宇望着画里的陈默,突然笑了。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和陈默一起进宏达时,对方拍着他肩膀说:“小夏,咱们一起往上爬。”可现在,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往上”,不是踩着别人的肩膀,而是弯下腰,拉一把需要的人。
余烬里的光
深夜,夏泽宇坐在书房里,面前摆着陈默的实验记录和朵朵的画。
窗外的银杏叶仍在飘落,落在他的肩头,落在画纸上。他摸出那枚银袖扣,轻轻按在画里陈默的手背上——金属的凉意透过纸背,像陈默最后的温度。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晓芸发来的消息:“朵朵睡着了。她说,明天要和爸爸一起去给陈默叔叔送菊花。”
夏泽宇望着消息,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他打开窗,晚风卷着银杏叶的碎金涌进来,落在画纸上,落在袖扣上,落在他的手背。
有些火,即便熄灭,也会在灰烬里留下余温。
而有些光,从来不是太阳,而是——
人心里,不肯熄灭的,那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