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达集团顶楼会议室的百叶窗半开着，风卷着楼下的梧桐叶掠过玻璃，在深棕色的会议桌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夏泽宇站在投影屏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的暗纹——那是他昨夜亲手熨烫的，确保每一道褶皱都笔挺如刀。

“周董，瑞丰的收购方案。”他推过桌上的牛皮纸档案袋，封皮上的烫金字“瑞丰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吊灯下泛着冷光。周正国放下手中的《财经时报》，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档案袋，喉结动了动：“你倒是有备而来。”

夏泽宇拉开椅子坐下，从公文包里抽出三份文件：一份是瑞丰近三年的财务报表，一份是三维打印设备的市场调研报告，最后一份是加密的监控视频截图。“瑞丰的核心技术‘重组人源胶原蛋白’专利估值至少五个亿，但他们的现金流撑不过三个月。”他翻开财务报表，指尖停在“短期借款”一栏，“三维打印设备的贷款下个月到期，光是利息就够他们喝一壶。”

周正国接过文件，镜片后的目光在“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几个字上顿住。夏泽宇知道，这是他最致命的筹码——三天前，他让老陈调取了瑞丰研发总监陈默的就诊记录，病历上清晰写着：患者陈小蕊，7岁，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需每月注射进口靶向药，费用18万。

“陈默的女儿。”周正国放下文件，声音低了半度。

“是。”夏泽宇打开手机，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陈默蹲在医院走廊的消防栓旁，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发颤：“老婆，医生说再拖下去，小蕊的器官要衰竭了……”背景音里，有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金属托盘碰撞的声响格外刺耳。

周正国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想怎么做？”

“陈默需要钱，更需要女儿的命。”夏泽宇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银色U盘，“我黑了瑞丰的办公系统，陈默每天下午三点会去茶水间接水，这时候他的工位没人。U盘里有修正后的技术参数——把胶原蛋白纯度从92%改成85%，设备折旧年限从五年延长到七年。”他顿了顿，“还有段视频，是陈默女儿在病床上唱《虫儿飞》的录音。要是他敢反悔……”

“够了。”周正国抬手打断他，目光扫过夏泽宇眼底的暗芒，“宏达的名声不能沾灰。”

“我明白。”夏泽宇起身，将U盘轻轻放在周正国手边，“但瑞丰的技术团队和专利，值得我们冒这个险。”

周正国没接话，低头翻开U盘里的资料。夏泽宇退出会议室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那是周正国在看陈默女儿的病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袖扣，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银质表面刻着“泽宇”二字，此刻贴着皮肤，凉得刺骨。

茶水间的交易

瑞丰生物的茶水间飘着速溶咖啡的焦香，陈默攥着保温杯，盯着墙上的电子钟——下午两点五十八分，离他去幼儿园接女儿的点还有两分钟。杯壁上的卡通贴纸已经褪色，是小蕊去年生日送他的，画着一只扎羊角辫的小熊，此刻被他无意识地摩挲得起了毛边。

“陈总。”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默转身，看见夏泽宇站在阴影里，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他的西装笔挺，领带夹在喉结下方，泛着冷光——和三天前在瑞丰楼下偶遇时一样，连袖口的暗纹都分毫不差。

“夏主管？”陈默皱起眉，“宏达的人不是说今天不来吗？”

“临时改了行程。”夏泽宇晃了晃纸袋，“听说陈总最近为女儿的事发愁，我特意给您带了点东西。”

陈默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咖啡机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盯着夏泽宇手里的纸袋，喉结动了动：“我不缺……”

“缺钱。”夏泽宇打断他，将纸袋放在操作台上，“这里面有两百万现金，还有瑞丰肿瘤科王主任的联系方式——他能帮小蕊安排进口药的绿色通道。”他掏出手机，调出陈默女儿的照片，“小蕊上个月在朋友圈发过想吃草莓蛋糕的照片，对吧？粉色裱花，草莓尖上还点了颗樱桃。”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昨晚女儿蜷缩在病床上，攥着他的手说：“爸爸，我想吃蛋糕，甜的那种，像上次妈妈买的那样。”妻子林晓芸当时红着眼圈，把最后半盒草莓塞进冰箱，说等发工资就买。

“陈总，瑞丰的底价是三点八亿。”夏泽宇压低声音，“但宏达能给四亿——前提是，您把技术参数清单里的‘胶原蛋白纯度92%’改成‘85%’，再把设备折旧年限从五年延长到七年。”他指了指纸袋里的U盘，“这些数据，我需要您今晚八点前传给我。”

陈默盯着U盘，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保温杯的边缘。杯底沉着半块没化的方糖，像颗凝固的眼泪。

“我女儿的药……”

“明天上午十点，我会让助理把药送到瑞丰楼下。”夏泽宇拍了拍他的肩，“陈总，您要的不仅是钱，是小蕊的命。”

陈默沉默了很久。茶水间的挂钟“滴答”作响，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他心上划道口子。他想起上周陪女儿做骨穿时，小蕊咬着嘴唇说：“爸爸，我不疼。”可她的手指却攥得发白，指甲盖都泛着青。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但我要保证，视频里的小蕊……”

“活着。”夏泽宇打断他，“我会亲自盯着。”

陈默点点头，伸手去拿U盘。指尖刚碰到银色外壳，又缩了回来——他想起妻子昨天说的话：“阿默，别做傻事。”可此刻，他望着夏泽宇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他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

底价泄露

宏达的收购评估报告会在顶楼会议室召开。夏泽宇坐在周正国左侧，望着投影屏上“瑞丰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字样，喉结动了动。他知道，今天的会议，将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各位董事，瑞丰的核心技术‘重组人源胶原蛋白’专利估值至少五个亿，但根据我们的调查，其实际价值存在明显水分。”他翻开PPT，第二页是陈默提供的“修正版”技术参数，“胶原蛋白纯度实际仅85%，设备折旧年限需延长至七年——这意味着瑞丰的真实价值，应该在三点五亿左右。”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议论声。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但瑞丰的市场份额占行业前三，三点五亿是不是太便宜了？”

“便宜？”夏泽宇调出另一组数据，“瑞丰去年的净利润是负的，光是设备贷款利息就亏了两千万。他们急着出手，是因为三维打印设备的专利将于明年六月到期，届时技术将一文不值。”他看向周正国，“周董，宏达要的不是瑞丰的现在，是他们的专利和技术团队。”

周正国点头：“同意收购。”

会议室响起稀疏的掌声。夏泽宇望着窗外的阳光，想起昨晚陈默发来的消息：“小蕊的药送到了，她吃了半块蛋糕，说甜。”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陈默的受贿证据和林永年的签名扫描件，此刻贴着大腿，烫得惊人。

“夏主管，发什么呆？”周正国的助理小吴碰了碰他，“该你上台合影了。”

夏泽宇整理领带，走上台。镁光灯闪过，他看见台下瑞丰的员工们——陈默站在最后一排，低头盯着自己的皮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他的衬衫领口有些松，露出锁骨处的红痕，那是昨晚在医院陪护时，枕头磨出来的。

“合作愉快。”瑞丰创始人林永年拍了拍他的肩，“以后瑞丰就是宏达的一份子了。”

夏泽宇笑着点头，目光扫过台下的媒体记者。他知道，明天的财经头条会是“宏达3.5亿收购瑞丰，生物科技版图再扩张”。可此刻，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掏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四十六章签约前夜

瑞丰生物总部的顶楼办公室，陈默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霓虹灯海。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叠在身后的文件堆上——那堆文件里，有女儿小蕊的骨髓配型报告、进口药缴费单，还有一张泛黄的合影：七岁的小蕊骑在他脖子上，妻子林晓芸举着冰淇淋笑，背景是小区楼下的樱花树。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夏泽宇发来的消息：“陈总，明天上午九点，宏达法务部会来瑞丰做尽职调查。您只需要把修改后的技术参数清单交给他们，其他的不用管。”

陈默盯着屏幕上的字，喉结动了动。他摸出抽屉里的U盘——里面是夏泽宇给的“修正版”技术参数，胶原蛋白纯度从92%改成了85%，设备折旧年限从五年延长到七年。这是他用女儿的命换来的“筹码”。

“爸，我饿了。”

身后传来小蕊的声音。陈默猛地转身，看见女儿扶着门框，苍白的脸上沾着饼干屑。她穿着粉色的病号服，头发因为化疗掉了大半，却仍固执地用发绳扎成小马尾。

“小蕊？”陈默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帮她擦嘴，“不是说今天在医院吃营养餐吗？”

“不好吃。”小蕊撇撇嘴，“我想吃妈妈做的番茄鸡蛋面。”

陈默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妻子林晓芸上个月刚做完子宫肌瘤手术，医生说要静养三个月。此刻她应该在厨房熬汤，却因为担心女儿，偷偷跑了医院。

“爸爸给你做。”陈默起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半颗白菜、两枚鸡蛋，和一小袋挂面。他想起上周林晓芸说的话：“阿默，等卖了瑞丰的股票，我们就换大房子，给小蕊买个带滑梯的儿童床。”

可现在，股票还没卖，瑞丰就要被收购了。

“叮——”

手机再次震动。是林晓芸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陈默接通，屏幕里出现妻子苍白的脸：“阿默，小蕊的配型结果出来了，30%的概率……”她的声音哽咽，“医生说，如果能找到合适的骨髓供体，成功率能提高到60%。”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厨房台面：“我知道，我……”

“夏主管说，收购完成后，宏达会给我们一笔补偿款。”林晓芸打断他，“够小蕊做三次化疗了。”

陈默望着屏幕里的女儿——她正趴在病床上画画，画纸上的太阳涂成了红色，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加油”。他突然想起夏泽宇说的话：“陈总，您要的不仅是钱，是小蕊的命。”

“好。”他对着手机点头，“我会签。”

挂断视频时，厨房的挂钟敲响了十点。陈默走到客厅，把U盘放进公文包最里层。公文包上还留着小蕊的指纹——早上她闹着要“帮爸爸拿文件”，踮着脚在包上按了几个小手掌印。

窗外起风了。陈默望着楼下瑞丰的logo——那只振翅的雄鹰，此刻在他眼里像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离婚协议书，那是上周林晓芸偷偷塞给他的：“如果我们撑不过去，至少让小蕊有爸爸陪着。”

“小蕊，爸爸会保护你。”他轻声说，“哪怕用我的命。”

签约仪式

瑞丰生物的总部大楼前，红色的地毯从旋转楼梯铺到大厅。夏泽宇站在门口，整理着袖扣——那是母亲留下的老物件，银质表面刻着“泽宇”二字，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夏主管，周董到了。”助理小吴碰了碰他的胳膊。

夏泽宇抬头，看见周正国在一群高管的簇拥下走来。老人的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瑞丰的员工，最后落在夏泽宇身上：“准备好了？”

“随时可以开始。”夏泽宇点头。

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瑞丰的员工们站在两侧，表情各异：有人攥着辞职信，有人红着眼眶，还有几个年轻的技术员低声议论：“听说这次收购价压得太低了，我们的项目奖金全没了……”

“安静。”林永年拍了拍话筒，他是瑞丰的创始人，今天特意穿了件唐装，“感谢各位来参加瑞丰与宏达的并购签约仪式。”

台下响起稀疏的掌声。夏泽宇望着林永年——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曾经是生物科技领域的传奇，如今却要亲手卖掉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

“本次收购，宏达将以3.5亿的价格收购瑞丰100%股权。”林永年看向夏泽宇，“瑞丰的核心技术‘重组人源胶原蛋白’专利，以及三维打印设备的研发团队，将全部并入宏达生物科技事业部。”

台下传来嘘声。一个戴眼镜的技术员举手：“林总，我们的专利估值至少五个亿，3.5亿是不是太便宜了？”

“这个问题，由宏达的夏主管回答。”林永年示意夏泽宇上台。

夏泽宇走到台中央，目光扫过台下的员工。他看见陈默站在最后一排，低头盯着自己的皮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各位，瑞丰的资产估值存在明显水分。”夏泽宇打开PPT，第二页是陈默提供的“修正版”技术参数，“胶原蛋白纯度实际仅85%，设备折旧年限需延长至七年——这意味着瑞丰的真实价值，应该在三点五亿左右。”

“纯属胡扯！”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是瑞丰的研发部经理，他涨红了脸，“我们的胶原蛋白纯度检测报告是第三方机构出具的，92%是铁证！”

夏泽宇早料到会有这一出。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台中央：“这是陈默总监上周四提交的《技术参数修正申请》，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

人群安静下来。陈默的签名歪歪扭扭，像是被人强行按着手写下的。

“陈总监当时说，为了让公司尽快拿到救命钱，愿意‘适当调整’技术参数。”夏泽宇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我相信，这是陈总监为了瑞丰的长远发展，做出的艰难决定。”

林永年的脸色变了。他盯着陈默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签约仪式继续进行。当林永年拿起钢笔，在合同上签下名字时，夏泽宇注意到他的手在抖。钢笔落下的瞬间，墨水晕开了一小片，像滴凝固的血。

“合作愉快。”林永年把笔递给夏泽宇，声音沙哑。

夏泽宇接过笔，在“宏达代表”一栏签下名字。笔尖触纸的刹那，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陈默的受贿证据和林永年的签名扫描件，此刻贴着大腿，烫得惊人。

台下响起零星的掌声。夏泽宇望着台下的媒体记者，他们举着相机疯狂拍照，闪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知道，明天的财经头条会是“宏达3.5亿收购瑞丰，生物科技版图再扩张”。

可此刻，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掏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暗潮汹涌

当晚十点，夏泽宇坐在办公室里，拆开一个牛皮纸快递。

盒子里躺着枚定制袖扣——银质表面刻着“副总经理”四个字，边缘打磨得光滑如镜。盒底压着张卡片，是周正国的字迹：“明天上午十点，董事会正式提名。”

夏泽宇拿起袖扣，对着灯光看了看。袖扣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泽宇，别回头。”是母亲临终前让他刻的，此刻贴着皮肤，凉得刺骨。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陈默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是个视频，画面里，陈默坐在病床边，小蕊举着画纸喊：“爸爸，这是我和夏叔叔一起画的！”

视频里的夏泽宇穿着西装，蹲在小蕊床前，笑着说：“小蕊要快点好起来，叔叔带你去迪士尼。”

陈默的声音从画外传来：“夏主管，这是小蕊的愿望清单。她说，要夏叔叔陪她去看海。”

邮件最后，陈默写了句话：“我女儿的命，换你的位置——值吗？”

夏泽宇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他想起下午签约时，陈默看他的眼神——那不是怨恨，更像一种……解脱。

窗外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打开抽屉，拿出父亲留下的老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字：“泽宇，做人要留三分余地。”

“余地？”夏泽宇轻声说，“我早就没有了。”

他合上抽屉，将袖扣别在西装袖口。明天，他将是宏达的副总经理。但此刻，他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想起小蕊在视频里说的话：“夏叔叔，海是什么颜色的？”

海的颜色？

夏泽宇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

（笑声里，藏着无人知晓的苦涩——他知道，从签下这个名字开始，他的人生，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