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的门是朱红色的,铜环上刻着饕餮纹,被来往的人摸得发亮。陈九河走到门口时,两个侍卫拦住了他,眼神里带着审视。
“顺天府文书,有要务面见御史大人。”他亮出腰牌,手指因紧张微微发颤。
侍卫验了腰牌,侧身让他进去。穿过仪门,是片青砖铺就的院子,几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荫里站着不少穿官服的人,低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张启云被弹劾的折子,昨晚已经递上去了。”
“可不是嘛,听说还有黑风寨的人作证,说他私养影卫。”
“我看悬,张知府在朝中势力大,未必动得了他儿子。”
陈九河找了个角落站定,目光扫过人群。突然,他看见个熟悉的身影——苏砚正站在回廊下,和个穿紫袍的御史说话,手里拿着个锦盒,笑得一脸谄媚。
他的心沉了下去。苏砚竟然也混进了御史台,看来是想在这儿动手。
卯时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各道御史陆续走进正堂。陈九河深吸一口气,刚要迈步,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别冲动。”是个穿墨绿色官服的老头,留着山羊胡,正是铁算子提过的李御史,“苏砚在里面安了人,你这时候进去,等于自投罗网。”
“可账本……”
“老沈昨晚传信给我,说账本在你手里。”李御史往假山后引了引他,“正堂里有张万霖的人,你得等散朝后,单独找王御史。他是老沈的门生,信得过。”
陈九河刚要说话,就听见正堂传来惊堂木的响声。苏砚从里面走出来,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抹冷笑。
“表弟,怎么不进来?”苏砚走过来,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的人听见,“家父让我来问问你,那账本……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九河身上,带着疑惑和探究。他知道苏砚是故意的,想把他打成和张万霖勾结的人。
“我不认识你。”陈九河冷声道。
“表弟这是何苦?”苏砚从怀里摸出那枚完整的玉扳指,举到众人面前,“这是苏家的信物,你娘临终前交给他的,难道忘了?”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李御史皱了皱眉,往正堂退了退,显然是不想被牵连。
陈九河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他突然想起娘写的那句话——“若吾儿能见天日,替娘给他们立块碑”,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
“苏砚,你敢不敢跟我进正堂,当着所有御史的面,把话说清楚?”
苏砚像是没想到他会接话,愣了愣,随即笑道:“有何不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正堂。堂内摆着十几张案几,御史们都看着他们,为首的王御史敲了敲惊堂木:“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台院喧哗?”
“草民陈九河,有张万霖贪赃枉法的证据要呈给大人。”陈九河从怀里掏出账本,举过头顶。
“大人别信他!”苏砚急忙喊道,“此人是黑风寨的匪寇,手里的账本是伪造的,想诬陷我外祖父!”
“是不是伪造的,大人一看便知。”陈九河往前递了递账本。
王御史刚要伸手,突然有人喊道:“等一下!”
众人回头,只见张启云带着官兵冲了进来,手里举着张通缉令:“陈九河是朝廷钦犯,杀了我府中多名护卫,还勾结匪寇,证据确凿!”
正堂里顿时乱了起来。御史们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张启云敢闯御史台。
“张公子,这里是御史台,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王御史拍了拍惊堂木。
“王大人,此人危及朝廷安危,晚生也是迫不得已。”张启云示意官兵上前,“拿下他!”
陈九河知道不能再等了,猛地将账本扔向王御史:“大人,这是真账本,里面有张万霖二十年来的罪证!”
官兵扑上来时,他顺势往后退,撞翻了案几,笔墨纸砚撒了一地。苏砚想捡账本,却被陈九河一脚踹倒。
“拦住他!”张启云气急败坏地喊道。
混乱中,陈九河瞥见李御史悄悄把账本塞进袖子,冲他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转身往堂外跑,故意撞翻了香炉,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跑出正堂时,他听见王御史在后面喊:“张启云,你擅闯御史台,可知罪?”
院子里的御史们拦住了官兵,陈九河趁机往侧门跑。刚到门口,就看见玉罗刹带着几个弟兄等在那儿,红衣上沾着尘土,显然是刚打了场架。
“走!”玉罗刹拽着他往巷子里跑,“黑风寨的弟兄在城外备了马,再晚就来不及了。”
巷子里,马蹄声哒哒作响。陈九河回头望了眼御史台的红墙,心里默念:李御史,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