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河拉开门栓时,匕首已抵在掌心。门外站着个干瘦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褂子,手里拎着个藤箱,眼睛眯成条缝,倒像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陈公子?”老头往屋里瞥了眼,“铁先生说,这箱子您得亲自收着。”
陈九河侧身让他进来,反手关上门:“铁算子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京城里的事,就没有铁先生不知道的。”老头把藤箱放在桌上,咔嗒一声扣开铜锁,“这是先生给您备的东西。”
箱子里铺着层黑绒,放着套青色长衫、一块腰牌,还有张折叠的纸。陈九河拿起腰牌,上面刻着“顺天府文书”,字迹和衙门里的一模一样。
“张启云被弹劾后,顺天府正在查影卫营的事,穿这身衣裳进城,没人敢拦。”老头指了指那张纸,“这是御史台的布防图,先生说,后天卯时御史们会在台院议事,是递账本的最好时机。”
陈九河捏着布防图,指腹能摸到纸张边缘的毛边,不像是伪造的。可他想起二当家的话——铁算子只认钱,不认人。
“他想要什么?”
“先生说,等事成之后,要您爹藏的那半张影卫营布防图。”老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他还说,您娘当年把图分成两半,一半给了您爹,一半留在了苏家祠堂。”
陈九河猛地抬头。这事连老船翁都不知道,铁算子怎么会清楚?
“先生还说了句闲话。”老头慢悠悠地收拾着藤箱,“苏砚昨晚去了苏家祠堂,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掠过道黑影。陈九河反应极快,拽着老头往桌底躲,同时掀翻桌子挡在门口。
“哐当”一声,房门被踹开,三个黑衣人举着刀冲进来,后颈赫然露着月牙疤。
“影卫营的甲等护卫。”老头缩在桌底,声音却稳得很,“看来张启云急了,连顺天府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动手。”
陈九河没工夫细想,握紧匕首迎上去。他的刀法是老船翁教的,野路子却狠辣,专往对方的关节招呼。第一个影卫的手腕被划开,刀掉在地上的瞬间,陈九河已扑到第二个影卫身后,匕首从他后心扎进去。
第三个影卫见状,突然吹了声口哨。窗外传来弓弦响,一支冷箭直奔陈九河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老头从怀里摸出枚铜钱,弹指打在箭杆上。冷箭偏了方向,钉在梁上,箭尾还在嗡嗡发抖。
“先生教过两手防身的。”老头拍了拍手上的灰,从藤箱夹层里摸出把短铳,“这玩意儿比刀子管用。”
陈九河趁机解决了最后一个影卫,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他看着老头手里的短铳——那是西洋货,寻常人根本见不到。
“铁算子到底是谁?”
“等您进了御史台,自然会知道。”老头把短铳塞给他,“明晚子时,到东直门的药铺后门,有人接您进城。记住,千万别走正门,张启云的人都在那儿等着呢。”
老头走后,陈九河把影卫的尸体拖到后院,埋在老槐树下。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照亮他沾血的手背,突然想起苏砚在废窑里说的话——你娘本是张万霖的夫人。
他摸出那半枚玉扳指,借着月光细看。扳指内侧竟刻着个极小的“霖”字,是张万霖的名字。
原来苏砚没说谎。娘当年确实是张万霖的人,可她为什么要帮爹藏账本?又为什么把布防图分成两半?
后半夜,陈九河没敢睡,坐在窗边翻账本。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娘的字迹:“丙字旗三百弟兄埋骨西山,若吾儿能见天日,替娘给他们立块碑。”
西山……不就是影卫营处决叛徒的那片山崖吗?那些白骨,竟是丙字旗的弟兄。
陈九河把纸揣进怀里,突然明白自己要做的,从来都不只是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