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寒气顺着指尖爬上来,陈九河盯着玉罗刹后颈的疤,喉结动了动。竹林里的风卷着竹叶沙沙响,像无数只眼睛在暗处窥视。
玉罗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笑意:“怎么了?”
陈九河没说话,目光仍停在她的后颈。老船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骤变,端着水囊的手猛地收紧。
“这疤……”老船翁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是怎么弄的?”
玉罗刹摸了摸后颈,笑容淡了些:“小时候被火钳烫的,怎么了?”
“什么样的火钳能烫出月牙形的疤?”陈九河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客栈那个追杀我的掌柜,后颈也有块一模一样的疤。”
玉罗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是想知道真相。”陈九河握紧匕首,“张启山的人里,有个‘乙’字令牌的护卫,后颈有月牙疤;追杀王二的独眼龙手下,也有同款疤。现在你告诉我,这只是巧合?”
老船翁站到两人中间,叹了口气:“九河,先把刀放下。玉罗刹要是想害我们,没必要带我们走密道。”
“可这疤……”
“我知道这疤的来历。”老船翁打断他,看向玉罗刹,“这是‘影卫’的标记,对不对?”
玉罗刹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是。当年我爹被抄家时,我被影卫营的人救了,这疤是入营时烙的。后来影卫营被张万霖把持,我杀了管事逃出来,才落草为寇。”
陈九河愣住了:“影卫营?”
“那是朝廷秘密培养的死士营,归知府直接管辖,专门替官员干脏活。”老船翁解释道,“张万霖能坐稳知府的位置,靠的就是这群影卫。”他转向玉罗刹,“可你既然叛了影卫营,为什么张启山的人还会有同款疤?”
“因为影卫营分两派。”玉罗刹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派效忠于张万霖,另一派被他大儿子张启云收买了。我当年逃出来时,带走了一半影卫,现在黑风寨的不少弟兄,都是当年的影卫。”
她突然掀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一道伤疤:“这是当年杀影卫营管事时留下的,他后颈也有月牙疤。陈九河,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但账本送不到京城,你爹娘和老船翁的仇,就永远报不了。”
陈九河看着她胳膊上的疤,又看了看老船翁。老船翁冲他微微点头,眼神里带着肯定。他慢慢松开手,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对不起。”
玉罗刹弯腰捡起匕首,擦了擦上面的灰,递还给他:“换作是我,也会怀疑。张启云最擅长用影卫的身份搅浑水,当年我爹就是被他派来的影卫诬陷的。”
三人沉默地坐在竹林里,柳河的水声仿佛更近了。陈九河想起爹信里的话——“不可恋战,保住性命要紧”,突然觉得这趟京城之行,比想象中更难。
“走吧,去河边找船。”玉罗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再晚,张启山的人该搜过来了。”
柳河边停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和老船翁那艘很像。船老大是个络腮胡的汉子,见了玉罗刹,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寨主”。
“这是老胡,自己人。”玉罗刹介绍道,“他会把你们送到沧州,到了沧州,去‘迎客栈’找刘掌柜,报我的名字就行。”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陈九河问。
“黑风寨不能没人守。”玉罗刹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个哨子,“这是信号哨,遇到危险就吹,附近的弟兄会接应你们。”
老船翁握住她的手:“多加小心。”
“你们也是。”
乌篷船驶离岸边时,陈九河回头望去,玉罗刹还站在柳河边,红衣在暮色里像一团跳动的火。他摸出那半枚玉扳指,突然觉得这趟旅程里,每个人都藏着秘密,像河底的石头,看得见轮廓,却摸不清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