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天地都罩在里面。陈九河捂着流血的胳膊在泥泞里狂奔，雨水混着血水浸透了衣袖，冷得像冰碴子往骨头缝里钻。身后的马蹄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跑不过那些骑马的人，目光扫过路边的灌木丛，索性一头扎了进去。

灌木丛里荆棘丛生，刮得他脸上手臂上火辣辣地疼。他屏住呼吸，趴在厚厚的腐叶下，听着马蹄声从头顶经过。独眼龙的声音在雨里飘过来：“往东边追！他胳膊受了伤，跑不远！”

等马蹄声渐渐远去，陈九河才敢大口喘气。雨水顺着树叶缝隙往下滴，打在他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汗。他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匕首划得不算太深，但血还在流，必须尽快找地方处理。

他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辨了辨方向，朝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灯火走去。那是间孤零零的茅屋，在风雨里像个随时会被吹倒的稻草人。陈九河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老婆婆探出头来，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你是谁？”

“婆婆，我路过此地，遇上大雨，想借个地方避避雨，顺便处理下伤口。”陈九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些。

老婆婆沉默了片刻，把门打开：“进来吧。”

茅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破桌子，墙角堆着些草药。老婆婆端来一盆热水，又找出个陶罐，从里面倒出些黑色的药膏：“把胳膊伸出来。”

陈九河依言照做。老婆婆的手很粗糙，却很稳，用热水清洗伤口时动作轻柔，涂药膏的时候也只是微微有点疼。她一边涂药一边说：“这是止血草熬的膏子，管用。”

“多谢婆婆。”陈九河看着她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眼熟，“您一个人住在这儿？”

“嗯，儿子去当兵了，没回来。”老婆婆叹了口气，把剩下的药膏塞进他手里，“拿着吧，路上能用。”

陈九河刚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他心里一紧，老婆婆却很镇定，指了指床底下：“快躲进去。”

陈九河钻进床底，刚把自己藏好，门就被一脚踹开了。独眼龙带着人闯进来，刀尖指着老婆婆：“老婆子，看见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没有？”

“没看见。”老婆婆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用柴火拨了拨灶膛里的火，“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年轻人。”

“搜！”独眼龙一挥手，两个汉子立刻在茅屋里翻箱倒柜，床板被掀起来，桌子被推倒，墙角的草药散落一地。陈九河在床底下攥紧拳头，匕首就藏在靴筒里，只要他们发现自己，就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汉子突然喊道：“龙爷，你看这个！”

陈九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见一只手从床底伸过去，捡起了他刚才不小心掉落的半枚玉扳指。独眼龙拿过玉扳指，对着灯光看了看，突然笑了：“这小子果然来过！给我仔细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汉子们开始往床底下看，陈九河甚至能看见他们的靴子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婆婆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手一抖，灶膛里的火星溅出来，落在旁边的柴草上，瞬间燃起一小团火苗。

“着火了！”老婆婆尖叫起来。

独眼龙骂了句脏话，也顾不上搜人了，赶紧让人灭火。混乱中，陈九河趁机从床底爬出来，贴着墙根溜到后门，推开门冲进雨里。等独眼龙发现人跑了，带着人追出来时，他早已钻进了密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不知跑了多久，陈九河实在撑不住了，靠在一棵大树上喘气。胳膊上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但似乎不怎么流血了。他摸出老婆婆给的药膏，重新涂了一遍，又把那半枚玉扳指小心翼翼地收好。

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陈九河望着东方，那里是县城的方向。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赶到县城，找到王二，找到那个青布衫的年轻人，否则不仅爹的秘密解不开，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迈开脚步，朝着县城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一条不屈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