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时,陈九河突然按住货郎的肩膀,把他往柴房里拽。货郎吓得“哎哟”一声,挣扎着说:“干啥?我这腿……”
“不想死就闭嘴。”陈九河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盯着后院那扇虚掩的门。油灯在他手里晃了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稻草堆上,像两只绷紧的弓。
果然,没过片刻,门轴“吱呀”响了一声,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溜了进来。那人穿着客栈的粗布短褂,手里攥着把匕首,正是刚才自称去前院看火的掌柜。
陈九河猛地吹灭油灯,柴房里顿时只剩窗外漏进来的月光。他拽着货郎往稻草堆后躲,自己抄起墙角的扁担,屏着气听动静。黑影摸索着靠近,脚踢到地上的空酒坛,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在这儿!”掌柜的低吼一声,匕首朝着稻草堆刺过来。陈九河侧身躲过,扁担横扫过去,正打在对方手腕上。匕首“当啷”落地,掌柜的闷哼一声,反手从腰间摸出个铜哨,就要往嘴里塞。
陈九河扑过去按住他的胳膊,两人在稻草堆里滚作一团。他忽然摸到对方后颈,那块月牙形的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货郎没说错。掌柜的力气极大,膝盖顶着陈九河的腰,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把木盒交出来,饶你不死!”
“木盒不在我这儿。”陈九河憋得满脸通红,手指在对方腰间乱抓,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印章似的物件。他猛地攥住,掌柜的像是被烫到一样,突然松了劲。
就是这一瞬的空隙,陈九河翻身压住他,捡起地上的匕首抵在他脖子上:“说,谁派你来的?”
掌柜的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像铜铃:“小杂种,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只知道你是张知府的狗。”陈九河把匕首又压进半分,“二公子让你来杀我?”
掌柜的脸色骤变,像是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些。这时,躲在稻草堆后的货郎突然喊:“他腰上有块令牌!”
陈九河伸手去摸,果然摸到块刻着“府”字的木牌,背面还刻着个“乙”字。他想起货郎说的“二公子”,心里大概有了数——这是府里的二等护卫。
“木盒被你们抢去了,为何还要杀我?”陈九河追问。
掌柜的咬着牙不说话,突然猛地抬头,用头撞向陈九河的额头。陈九河吃痛松手,他趁机往门外滚,刚爬起来,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陈九河抓起扁担追出去,却见他跑出后院,纵身跳进了旁边的臭水沟,溅起一片黑泥,转眼就没了踪影。
柴房里只剩下陈九河和吓得瑟瑟发抖的货郎。陈九河捡起那块“乙”字令牌,在月光下看了看,突然想起爹留给他的木盒——盒子底下似乎也刻着个模糊的字,当时没看清,现在想来,倒像是个“甲”字。
“得走了。”陈九河把令牌塞进怀里,又从稻草堆里翻出自己的包袱,“这里不能待了。”
货郎捂着流血的腿,哭丧着脸:“我去哪啊?他们连我都要杀……”
陈九河看了他一眼。这货郎看着老实,却能从杀人现场逃出来,还敢跟着自己回客栈,倒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眼下他确实是因为自己才惹上麻烦,总不能不管。
“去县城。”陈九河说,“他们以为我们会躲起来,反而去县城,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货郎愣了愣:“去张知府的地盘?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陈九河背起包袱,又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塞进靴筒,“你要是怕,现在就可以走。”
货郎犹豫了片刻,咬咬牙:“走就走!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对了,我叫王二,你叫啥?”
“陈九河。”
两人趁着月色出了客栈,镇口的老槐树下拴着辆驴车,是王二白天用来收山货的。王二瘸着腿解开缰绳,陈九河扶他上了车,自己接过鞭子。驴车“哒哒”地驶上土路,身后的镇子渐渐被夜色吞没,只有那间“迎客来”客栈,在黑暗里像只睁着的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