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叫“迎客来”，门板上的红漆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木头纹路。陈九河推开门时，掌柜的正趴在柜台上打盹，算盘珠子散落一地。

“打尖。”陈九河把碎银子拍在柜台上，声音惊动了角落里喝酒的两个汉子。

掌柜的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他：“住店？就剩一间柴房了。”

“行。”陈九河没挑剔，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个能遮风的地方。

柴房在客栈后院，挨着马厩，一股草料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陈九河把包袱扔在稻草堆上，摸出那半枚玉扳指借着从窗缝钻进来的月光看——玉质温润，断口处似乎还能看出雕刻的云纹。

他正看得出神，院墙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被推倒了。陈九河吹灭油灯，贴着门缝往外看，只见白天在渡口遇到的货郎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其中一个举着刀，刀尖离货郎的脖子只有寸许。

“说，你今天在渡口跟那小子说了什么？”黑衣人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货郎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说了翻船的事……”

“那小子去哪了？”

“不……不知道，他往镇上跑了……”

刀光闪了一下，陈九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就在这时，客栈前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喊着“着火了”，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松开货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陈九河推开门，把货郎扶起来。货郎的裤腿被划了道口子，血顺着伤口往下淌，他抓住陈九河的胳膊，脸色惨白：“他们是冲你来的！那船根本不是意外，是被人凿沉的！”

“你怎么知道？”陈九河追问。

货郎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我今早去上游收山货，看见有人在江边埋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船上的尸体……那青布衫的年轻人还有气，我想救他，却被人打晕了……”

陈九河心里一沉：“他没死？”

“不知道，我被打晕前，看见他怀里掉出个木盒，那些人抢了木盒就把他扔进江里了……”货郎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们埋尸体的时候，我听见其中一个人说‘得赶紧回府里报信，别让二公子抢先了’。”

“府里？哪个府？”

“还能是哪个，县里的张知府呗！这一带谁不知道，张知府有两个儿子，大公子在京城做官，二公子在府里管着钱粮，听说俩人为了家产斗得厉害……”

货郎还在絮絮叨叨，陈九河却没再听下去。他想起爹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普通的嘱托，更像是一种……托孤。爹这辈子没离开过山里，怎么会认识知府家的人？那木盒里到底装了什么，值得人痛下杀手？

这时，后院的门被推开了，掌柜的举着油灯走进来，看见地上的血迹，眉头皱了皱：“咋回事？”

陈九河没说话，货郎慌忙摆手：“没事没事，我自己摔的。”

掌柜的瞥了陈九河一眼，把油灯往他手里一塞：“看好店，我去前面看看火。”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映着掌柜的背影。陈九河注意到，掌柜的后颈上有块月牙形的疤——早上货郎说，打晕他的人，后颈就有这么块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