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昏暗的棚内,李元乾闭目盘坐,一丝丝微弱却持续的力量感不断融入筋骨皮膜。
但棚外嘈杂的脚步声、喝骂声渐渐密集起来。
“都他妈滚出来!集合了!磨蹭什么!想挨鞭子吗?!”
粗暴的吼声在门外炸响,伴随着木门被踹得哐当作响。
“今天的训练开始了。”
李元乾缓缓睁开眼,眼底一丝暗金流光转瞬即逝。
他站起身,拿起那件灰扑扑的号衣,动作利落地套在身上。
“走。”
他声音平淡,率先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天色依旧阴沉。
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灰头土脸的新兵,个个神情惶恐麻木。
几个穿着皮甲、手持皮鞭的伍长正凶神恶煞地来回巡视,看谁不顺眼就是一鞭子抽过去,留下一道血痕和压抑的痛哼。
李元乾带着张铁柱几人默默站到丙字营七号棚的队伍末尾。
张铁柱就是一开始被抢走银两的新兵,自从李元乾把钱还给他,他就一直跟着李元乾了。
张铁柱等人紧紧跟在他身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虽然依旧紧张,但不像其他人那样惶惶不安。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加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人群此时微微骚动,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
只见王彪,那个乙字营的伍长,正带着三个同样身穿半身皮甲、眼神凶狠的老兵,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七号棚的新兵队列。
最终,如同锁定猎物般,精准地落在了李元乾身上。
“你就是李元乾?”
那眼神,冰冷、残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轻蔑。
王彪身后的三个老兵也顺着目光看向李元乾,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狞笑,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鸡。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周围的新兵感受到这股针对性的压迫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下头。
张铁柱等人更是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看向李元乾的背影。
李元乾却恍若未觉。
他身姿挺拔,目光平静地平视前方,仿佛那几道充满恶意的视线只是拂面而过的微风。
这份异乎寻常的镇定,在周围一片惊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
负责七号棚的伍长是个瘦高个,姓刘,此刻看到王彪一行人气势汹汹地直奔他负责的队伍,脸色微变。
他认得王彪,知道这人不好惹,在乙字营也算是个狠角色。
但李元乾可是受到了百夫长的看重啊,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他连忙小跑过去,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彪…彪哥?您怎么有空到我们丙字营这破地方来了?有什么吩咐?”
王彪看都没看刘伍长,他的眼睛始终钉在李元乾身上,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冰冷刺骨:“刘老杆,听说你们七号棚来了个了不得的新人?
很能打?”
刘伍长心里咯噔一下,他当然知道昨天棚里发生的事,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惊动了王彪这个煞星。
他额头冒汗,支吾道:“彪…彪哥说笑了,都是一群新瓜蛋子,哪有什么能打的…”
“哼!”王彪冷哼一声,粗暴地打断了刘伍长。
“少他妈给老子装糊涂!李元乾!站出来!”
这一声指名道姓的厉喝,如同惊雷在沉闷的校场上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到了李元乾身上!
有怜悯,有好奇,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这小子昨天还被百夫长看重,当众赏赐丹药,如今今天却被乙字营的伍长点名。
这新兵蛋子死定了!
张铁柱等人脸色煞白,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元乾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动作不疾不徐,目光平静地迎向王彪那充满压迫感和杀意的视线。
“我就是李元乾。”他声音清朗,没有一丝波澜。
四目相对!
一股无形的、针锋相对的气势在两人之间骤然碰撞。
王彪是久经沙场、手上沾血的煞气。
而李元乾则是淬体之后、蕴含血煞刀法的邪异霸道的内敛锋芒!
王彪瞳孔微微一缩。
这小子…果然有古怪!
面对自己刻意释放的杀气,竟然没有丝毫惧色,眼神平静得像深潭!
这绝不是普通新兵能做到的!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王彪今天就是来立威,来给堂弟报仇,来碾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
“很好!”
王彪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校场。
“听说你身手不错,刚入营就‘切磋’伤了好几位袍泽?”
“我乙字营的王彪,最欣赏有本事的年轻人。”
“今天当着所有丙字营兄弟的面,老子亲自来指点指点你!”
“看看你这身本事,够不够在灰石城大营活下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乙字营伍长王彪,竟然要亲自下场“指点”一个刚入伍的丙字营新兵?
这哪里是指点,分明是要当众废了他!
甚至可能要他的命!
刘伍长脸都绿了,想上前劝阻:“彪哥!这…这不合规矩啊!新兵操练刚开始…”
“滚开!”王彪身边的那个三角眼老兵猛地一推刘伍长,将他推了个趔趄。
“我们彪哥指点后辈,是看得起他!你算什么东西,敢多嘴?”
刘伍长敢怒不敢言,只能焦急地看着李元乾。
小子赶紧认个错,赔点钱吧。
王彪向前踏出一步,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压迫感十足。
他盯着李元乾,一字一句道:“小子,别说老子欺负你。”
“给你个机会,现在跪下,给我堂弟磕头认错,自断双手,老子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他身后的三个老兵也配合地向前一步,隐隐呈包围之势,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校场上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张铁柱等人更是急得手心冒汗,恨不得冲上去挡在李元乾前面,却又被那无形的压力死死钉在原地。
无数道目光聚焦的中心,李元乾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甚至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清朗。
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寒潭,没有丝毫温度。
“指点?”他轻轻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一个有趣的词。
然后,他微微歪了歪头,看着王彪,用一种清晰到足以让附近所有人都听清的声音,平静地问道:
“指点我?”
“就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