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总,祁氏市场部又否定了我们的主舞台设计方案。"小林把平板电脑递给我,声音压得很低,"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我接过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划过被标红的部分,太阳穴突突直跳。距离祁氏集团三十周年庆典只剩不到三周,设计方案却迟迟定不下来。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我揉着眉心,"第一次说太保守,第二次说太前卫,现在又说缺乏'祁氏特色'..."
小林凑近我耳边:"赵总监私下跟我说,他们内部意见不统一。老一派喜欢传统中式风格,年轻团队想要科技未来感,两边谁也不让谁。"
我抬头看向会议室玻璃墙外——祁氏市场部的员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明显分成两个阵营。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大公司的内部政治往往比方案本身更重要。
"准备两套方案,"我对小林说,"一套传统,一套现代,我们..."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所有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住。祁琛迈着长腿走了进来,黑色西装衬得他的肩膀格外宽阔,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喉结下方。
"讨论得怎么样?"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我脸上,完全无视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赵明赶紧上前:"祁总,我们正在和宁总讨论舞台设计的修改方案..."
祁琛抬手打断他,拿起桌上的方案书快速翻阅。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我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在某一页停顿了一下——那是我们最初的设计,融合传统元素与现代科技的折中方案,也是被市场部否决的第一个版本。
"就用这个。"祁琛合上文件,声音不容置疑。
赵明面露难色:"但是祁总,这个方案既不够传统也不够创新,董事们可能..."
"三十周年不只是回顾过去,更是展望未来。"祁琛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祁氏能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固守传统或盲目追新,而是找到平衡点。"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我脸上,"宁总的设计恰好把握住了这一点。"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他居然一字不差地复述了我当初解释设计理念时说的话。
"可是..."赵明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祁琛的语气冷了下来,"如果董事有意见,让他们直接找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宁总,能借用你一分钟吗?"
走廊上,祁琛站在落地窗前,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我保持着一步的距离,等待他开口。
"你的设计很好,"他没有看我,而是望着窗外的城市,"不需要为迎合不同派系而妥协。"
我惊讶于他敏锐的洞察力:"祁总对市场部的内部矛盾很清楚?"
"公司里没什么能瞒过我。"他转向我,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就像我知道你准备了另外两套妥协方案。"
我的脸突然有些发热:"商业合作本就是不断妥协的过程。"
"优秀的商业合作是坚持正确的事,"他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就像你三年前坚持那份企划案一样。"
三年前的事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提起,我胸口一阵发闷。那时我刚入职祁氏不久,花了两周时间做出一份新产品推广方案,却被部门主管全盘否定。我不死心,趁送文件的机会直接放到了祁琛桌上。第二天,主管被叫去总裁办公室,而我的方案获得了通过。
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引起祁琛的注意——虽然结局并不美好。
"那时候不懂规矩,"我勉强笑了笑,"现在学乖了。"
祁琛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宁愿你没学乖。"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微妙的氛围。接完电话,他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冷峻:"我有急事要处理。舞台方案就这么定了,其他细节你全权负责。"
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我久久站在原地,心跳快得不正常。
---
接下来的两周,我几乎住在了祁氏集团。庆典方案确定后,无数细节需要落实:灯光音响、嘉宾名单、媒体安排、流程彩排...每个环节我都亲自把关,不容许任何差错。
"宁总,您该休息了。"小林递给我一杯咖啡,担忧地看着我眼下的青黑,"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我啜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让我清醒了些:"明天物料就进场了,今晚必须完成场地最后的检查。"
"可是气象台说今晚有暴雨..."
"那就更得检查防水措施了。"我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你先回去吧,我再过一小时就走。"
小林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离开了。空荡荡的会场只剩下我和几个负责搭建的工人。我爬上梯子检查顶棚的装饰,确保每处固定都牢靠。
窗外,雷声由远及近,闪电不时划破夜空。我正想下来,突然一道刺目的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整个会场的灯光闪烁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怎么回事?"我在黑暗中抓紧梯子。
"停电了,宁小姐!"工人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暴雨把附近的线路打坏了,物业说至少两小时才能恢复。"
我摸索着从梯子上下来,脚刚沾地,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会场——也照亮了站在入口处的高大身影。
"祁...祁总?"我惊讶得结巴起来。
手电筒的光亮起,祁琛的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立体。他穿着休闲衬衫和西裤,头发微微湿漉,显然是从雨中走来。
"听说停电了,我过来看看。"他走近,手电筒的光扫过半成品的舞台,"你一直工作到现在?"
"有些细节必须今天确认。"我下意识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您不必亲自来的..."
"叫我祁琛吧,"他打断我,"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手电筒的光照在我们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个模糊的光圈。黑暗中,其他工人已经陆续离开,偌大的会场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送你回去。"他说,语气不容拒绝。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仓库方向传来,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我们同时转头,祁琛的手电筒照向声源——仓库顶棚的一处排水管破裂,雨水正倾泻而下,直接浇在堆放在那里的庆典物料上。
"不!"我冲过去,心沉到谷底。浸水的箱子里面是明天要用的定制灯光设备和印刷品,全部都是不能淋湿的精密器材和特种纸张。
祁琛比我更快到达,他一把拉开箱盖,但已经晚了。水从破裂的管道不断涌下,大部分物料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浸泡。
"物业说他们在抢修排水系统,"祁琛挂断电话,脸色阴沉,"但至少需要四十分钟才能止住漏水。"
我跪在地上,徒劳地试图挽救一箱被水浸湿的节目册,纸张上的墨迹已经晕染开来。明天就是物料进场日,重新印刷根本来不及。三周的心血,就这样...
"宁微。"祁琛突然蹲下身,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冷静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叫我的名字,没有"宁总",没有"宁小姐",就是简简单单的"宁微"。那一刻,我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灯光设备可以先用备用的,"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节目册改成电子版,现场二维码下载。主舞台背景板受损情况如何?"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主背景板...主背景板还在制作厂,明天才到货,应该没事。"
"很好,"祁琛点点头,"那么最大的问题是这些被浸湿的装饰物料和部分灯光控制设备。"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李秘书,立刻联系晟通印刷厂,让他们准备通宵加班...对,现在...费用不是问题...再联系一下我们合作的那家LED租赁公司..."
我愣愣地看着他雷厉风行地安排一切,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帮我——不是以客户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关心的人?
挂断电话,祁琛转向我:"晟通那边可以连夜重印最重要的部分,但需要你提供电子文件。LED设备他们也有备用的,不过型号稍旧,需要重新调试。"
"我...我有所有文件的备份,"我声音有些发抖,"在我笔记本电脑里。"
"那还等什么?"他伸手把我拉起来,"去你办公室。"
---
暴雨仍在继续,祁琛的车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飞驰。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他身上古龙水的气息,让我莫名安心。
"你其实不必这样..."我小声说。
"哪样?"他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
"亲自帮我解决这些问题。作为客户,你只需要表达不满就够了。"
祁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打了转向灯,把车停在路边。雨点拍打在车窗上,形成一道水帘,将我们与外界隔开。
"宁微,"他转向我,眼睛在昏暗的车内格外明亮,"三年前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当时太相信所谓的'证据',没有给你辩解的机会。"他的声音低沉而真诚,"这三年,我偶尔会想,如果当时给你五分钟解释,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雨水在车窗上蜿蜒而下,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夜晚。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都过去了,"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现在过得很好。"
"是吗?"他轻轻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一刻,所有的防备似乎都被看穿。我过得很好,但那个被当众指控、狼狈离开的夜晚,始终是我心底最深的刺。
"我们该走了,"我移开视线,"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祁琛看了我一会儿,终于重新发动车子。接下来的路程,我们都没再说话。
---
凌晨三点,当最后一份文件发送给印刷厂,我终于瘫倒在办公室沙发上。祁琛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递给我一杯。
"谢谢。"我接过咖啡,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一阵微妙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祁琛在我对面坐下,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他喝咖啡的样子优雅而随意,完全不像已经工作了整夜的人。
"你经常这样加班吗?"他问。
"创业不就这样?"我笑了笑,"尤其是小公司,每一个项目都输不起。"
"你做得很好,"他认真地说,"灵动公关虽然规模不大,但在业内的口碑很不错。"
我惊讶于他对我的了解:"你调查过我?"
"商业合作的基本功课。"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严肃,"宁微,当年开除你后,我查清了真相。泄露机密的是陈志远,他伪造证据栽赃给你,因为你的那份企划让他失去了晋升机会。"
陈志远,我的前直属上司,一个表面和善实则心胸狭隘的男人。听到这个名字,三年前的委屈和愤怒又涌上心头。
"我知道,"我轻声说,"后来有前同事告诉我了。但那时我已经开始了新工作,也不想再...回到祁氏。"
"你本可以起诉公司,"祁琛直视我的眼睛,"为什么没有?"
我望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因为愤怒和报复不是前进的动力。我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纠缠过去的错误。"
祁琛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放下咖啡杯,突然伸手拂过我的脸颊。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他说,拇指轻轻擦去我的泪痕。这个动作如此温柔,与传闻中冷酷无情的祁琛判若两人。
我该躲开的,该保持距离的,但此刻我像被施了定身术,只能感受他指尖的温度。
"祁琛..."我小声叫他的名字,试探着,陌生又熟悉。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缓缓靠近。就在我们的呼吸即将交融的瞬间,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祁琛皱眉看了一眼,表情立刻恢复清醒:"是印刷厂。"他接起电话,简短交谈后站起身,"文件已经印好,我现在过去验收。你休息一会儿吧。"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明天...不,今天下午我会把物料送到会场。你睡会儿再来。"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我呆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触碰他刚才抚过的地方。
这一夜改变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当我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时,脑海中全是祁琛在黑暗中注视我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