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屋外泼墨般碎着一层金光,湿润的露水从竹叶滚下,“啪嗒”坠入泥土。
草木香被风搅乱变得均匀,逐渐盈满整个空间。
屋内。
阿朝困倦睁眼,蔫蔫地打个哈欠。
她昨天晚上好像发烧了,而且……
她做梦的时候又梦见阿爹阿娘的场景了?
介系巧合吗?
阿朝不知道,她抄起自己的绣花枕抱在怀中,掀开被子拔腿就跑。
她大喊:“五师兄,五师兄你在哪?”
阿朝喊得急,稚嫩的嗓音是醒来见不到人的慌乱。
坐在门口正用绒布擦拭法器的柳风眠不由一顿,感慨万千。
小孩真是粘人,离开大人一秒钟都会没有安全感。
擦完灰尘,他回应道:“在呢,出门就能瞧见。”
话音刚落,半垂的眼帘里便出现一双莹白的小脚,柳风眠眼皮狠狠一跳。
他严肃道:“回去穿鞋!”
阿朝垂眼看向自己白嫩的脚丫,心虚保证:“哦~”
她只系有些急了,所以才记不起来穿鞋。
见阿朝又在发呆,柳风眠挫败地将法器放置一边,认命的找来鞋袜。
修如梅骨的手指提着与之画风格格不入的绣鞋,嘴上抱怨道:
“抬脚,我给你穿上去。”
“哦。”阿朝双手扶在他的肩头当做支撑,依言抬起脚。
柳风眠责备道:“你身子差,别再光脚跑了,待会又着凉起烧怎么办?”
阿朝反驳:“窝才没有那么脆弱!”
柳风眠:“那你昨夜如何起烧的?”
阿朝:“介果嘛,窝也不知道……”
柳风眠无奈,抬头冲阿朝龇牙。
他又道:“既然好了,那就去吃饭,我出去处理点事,你先跟别人在这里转转顺带看看发明如何?”
阿朝鼓起腮帮一副不高兴的模样,突然踮起脚尖倾身上前,双臂圈抱住柳风眠的腿。
柳风眠被捂的耳尖有些发烫,忙问:
“又怎么了?你抱得我抵地的膝盖都有些发疼了。”
阿朝没说话,她记起昨天晚上将柳风眠和上官珩认错的事。
对此阿朝感到有些抱歉,她昨天那么做想来可能伤了五师兄的心……
阿朝布灵布灵的眼睛看着柳风眠,不知道是星星眼还是心心眼,反正看得柳风眠很窝火。
他道:“你这是在为昨天的事道歉吗?哼,我现在还是很生气,回来再来教训你。”
阿朝回道:“那…那五师兄轻点教训……”
?
柳风眠暗笑,他就来个玩笑,你真信啊?
不过嘛,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起到啥效果……
柳风眠:“算了,我先走啦。”
阿朝:“五师兄一路小心!”
心中的堵塞感瞬间被疏通大半,柳风眠不知道自己在笑,也看不到自己唇线微扬眼睛晶亮的样子。
他只是轻声呢喃:“就处理下账目,怎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忽而晨风至,风痕温柔地拂过他眼角的笑纹,春光灿烂无边好。
柳风眠无声弯眸,发觉这片刻的清闲竟是如此动人心。
柳风眠带着笑走了,而后又有个8、9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来人长相白净秀气,可一双玉琢似的手却红肿粗糙。
有点像是多次摩擦产生的茧子。
少年凑近开口:“你是叫阿朝吗?我叫颜弈,是柳老大叫来伺候你吃饭的。”
!
阿朝一愣,瞧见颜弈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又看见对方身上穿着万事门的衣服。
阿朝将对方手上的茧子和柳风眠贪财的性子联系起来,得到了一个结论。
难道说她五师兄居然雇佣童工,甚至强迫别人每日每夜的工作?
不然怎么解释颜弈手上的茧子以及对方身上的万事门员工服?
合着她五师兄系果坏蛋咩?!
阿朝有些生气,准备去找柳风眠理论理论,谁料走得太急滑了一跤。
“小心!”颜弈嗓音慌乱且担忧,他努力上前去稳住阿朝的身形,用双手撑住了要摔倒的阿朝。
他慌乱地检查起阿朝有没有受伤,直到确定阿朝平安无事才无声松口气。
这可是柳风眠第一次给他派任务,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搞砸了……
阿朝刚稳住身子就拉起颜弈去找柳风眠理论。
颜弈见状连忙说道:“阿朝你要去哪?我可以伺候你吃完饭再带你过去。”
他披散的墨发中飘扬起烟青色发带,身姿秀挺的少年偏头看向阿朝,霎时犹如松间簌簌落了一场雪。
阿朝问道:“窝五师兄有逼你干活吗?”
阿朝觉得她有些鲁莽了,现在应该先把事情问清才对。
颜弈一愣,不知道阿朝怎么这么问。
柳风眠是他们万事门所有员工的贵人兼老大。
平时虽然活挺多的,但他不要求加班也不特别考察所谓的绩效,甚至还免费为他们提供食物、住所。
即便对方有时扣扣搜搜的,可对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来说……
柳风眠是给了他们一个重新生活的机会。
对此,颜弈反驳阿朝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柳老大对我们可好了,是我们万事门所有员工的大救星!”
阿朝又问:“肿的吗?那颜锅锅你手上的伤系肿么回事?”
她得问清楚介些事情,毕竟以他们上善宗的规矩,是不能出现欺凌弱小的。
像哄骗小孩子之类的事,那也是不行的。
颜弈两指并拢轻揉眉心,越发心力憔悴。
他道:“我手上的伤是以前困在机关门时留下的,当时宗门要求我们没日没夜地生产和锻造傀儡,重压之下才弄成了这样。”
“后面是柳老大前来带我们逃了出来,我们本身无路可走,索性就跟着他进了万事门当了一个随从。”
说话间,颜弈喉结滚动,目光像是生了根完全扎在那狰狞的掌心,面色阴沉。
听说柳老大以前也是机关门的弟子,那他是不是也受过类似的伤,所以才因此选择救下他们来报复机关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