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ceX虽好，却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在低轨卫星互联网星座成为卫星通信解决方案必然趋势的大潮下，它的诞生和成功都有其历史的偶然性。它创办于2002年，如果大家关注卫星通信的发展历史，就会知道，那个时候正是摩托罗拉的‘铱星’计划广泛引发全球关注的时候。在‘铱星’计划推出之前，传统的卫星通信主要依靠同步地球卫星，也就是GEO（Geostationary）卫星来提供，只需要一颗GEO卫星，就能覆盖地表三分之一的面积。GEO卫星虽然相对地球保持静止，可以更好地确保无线电信号传播链路稳定，多普勒频移效应小，代价也是有的，那便是距离地表十分遥远，达到36000公里，这一方面导致信号衰减很严重，另一方面也会造成信号的传输延迟。所以，当初‘铱星’计划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摩托罗拉认为，在全球上空部署几十颗中轨（MEO）卫星，就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两个问题......”

“......然而，‘铱星’计划在技术上很吸引人，商业上却一败涂地......或许，SpaceX的创始人也多少从‘铱星’计划当中获得了灵感，并且吸取了教训，所以，他们的首个业务并不是卫星本身，而是涉及卫星发射的重要环节——火箭。SpaceX认为，无论卫星技术本身获得怎样的发展，最终人类还是需要依靠火箭才能将它们发射到太空轨道上去，所以，火箭发射技术以及对应的成本至关重要。为了降低火箭发射成本，他们花了很多年时间去研制可复用的火箭，让火箭从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一次性’奢侈品，变成可以重复使用的‘大众消费品’......”

“......当他们的火箭发射能力建立起来，成本大幅低于传统的火箭发射服务商之后，他们才开始启动‘星链’计划。相比传统的卫星通信采用GEO卫星，‘铱星’计划等采用MEO卫星，他们选择了距离地表更近的低轨（LEO）卫星。LEO卫星的特点是距离地表近，信号传输延迟和衰减都小，但同时覆盖面有限，而且相对地球高速运动，多普勒频移等效应明显，所以需要依靠成千上万颗LEO卫星才能搭建一个好用的卫星通信星座，或者系统。这个时候，每颗卫星的成本就非常关键和敏感了，一颗卫星节约一点钱，整个星座就是一大笔支出节省。于是，他们通过垂直整合以及大幅采用工业甚至消费级的元器件，更进一步降低了卫星本身的研制成本......”

“......在此基础之上，他们持续发展一箭多星技术，让每次火箭发射都能将几十颗上百颗卫星送进轨道......”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过去近二十年，SpaceX一步一步积累，终于依靠极低的火箭发射成本和卫星研制成本，叠加每次发射的数量优势，并非依靠技术，而是依靠商业的可持续性，构建了极高的壁垒和极大的竞争优势，让‘星链’目前在新一代卫星互联网星座领域一骑绝尘......”

在年底的新员工培训上，张砥砺除去介绍‘万星’星座的系统架构，更是花了不少时间，向每一个新员工介绍他们最大的对手，或者说目标超越对象——美国SpaceX公司。

说到最后，他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当然，他们知不知道我们的存在，都未可知，他们也未必把我们当成竞争对手。”

会场里一阵哄笑。

但张砥砺话锋一转：“我们比他们要晚创立近二十年，晚做卫星星座近十年，有这些差距都是很正常的，你们都是公司的未来，如果你们没有信心，公司也就没了未来，我这个老头子，反正是充满信心的！”

会场安静了下来。新入职的年轻人们眼中闪烁着一股不服输的光，尽管其中依然有一丝迷茫。

祝千帆作为运营部的老员工代表，也参与了这个培训。

这是张砥砺第一次在讲座当中介绍SpaceX。关于这家公司，尽管他已经通过很多渠道了解过，但经由张砥砺高度精炼和结构化的语句讲出来，他依然听得十分入神。

他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在邓挺和张砥砺办公室里的那次谈话。

那个时候，他曾经冲动地向公司最主要的两位领导建议：“我们为什么不自己研制卫星呢？”

很快，领导们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你发现了我们的问题和脆弱点，但是给出的答案不免有些偏颇，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全球也只有SpaceX能做到这一点而且还有盈利可能性，我们需要解放思想，打开思路，充分考虑我国和上海本地的各种条件来选择一条适合我们的路。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够找到这条路，这是一件非常重要，但没有那么紧急的事情，我们也鼓励和欢迎你有任何新的想法，直接找到我们。”

祝千帆感到任重道远，不光他自己，整个上海翔仪，整个上海，甚至全国的卫星产业界，都是如此。

然而，国家安全的需要摆在那里，巨大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摆在那里，我们不去占领，难道拱手让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