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纵横小说App,新人免费读7天
已抢580 %
领免费看书特权

第四章

疫影重重

六月流火,皇城上空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一场来势汹汹的时疫,如同鬼魅般悄然蔓延。

起初只是浣衣局几个低等宫女低烧、呕吐,很快便蔓延至各宫粗使太监,继而连一些位份较低的采女、宝林也未能幸免。

病患起初是畏寒发热,继而浑身酸疼无力,皮肤上浮现出骇人的红疹,若病情恶化,便会高热不退,咳喘带血,最终在痛苦中衰竭而亡。

恐慌连同着瘟疫本身,迅速在宫墙之内蔓延开来。

往日繁华的宫道变得萧瑟,往来宫人皆以素布掩住口鼻,行色匆匆,眼神惊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艾草和醋的酸涩气味,却压不住那隐隐浮动的不安与死气。

太医院如临大敌,院判安逸轩更是数日未曾合眼,眼底布满血丝。

然而,惯用的方子收效甚微,病患人数仍在不断增加。

皇后坐镇昭阳殿,每日召集各宫主位商议对策,焦头烂额。

孙明玉掌管着部分宫人调度和部分宫室用度,此刻更是成了众矢之的,不少染疫的宫人皆出自她管辖的区域。

“废物!一群废物!”昭阳殿内,孙明玉听着温实初的禀报,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案,护甲在紫檀木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区区时疫都控制不住!要你们太医院何用!那些腌臜奴才也是!定是平日惫懒,不讲洁净,才惹来这等祸事!”她将责任一股脑推给下人和太医,试图撇清自己管理上的疏失,然而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的慌乱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贵妃娘娘息怒。”安逸轩躬身,声音沙哑疲惫,“此疫来势蹊跷,病症变化多端,非寻常伤寒可比。臣等正竭力研制新方……”

“研制?等你们研制出来,人都死光了!”孙明玉厉声打断。

一直沉默的沈清漪,坐在角落的绣墩上,目光扫过殿内众人焦虑不安的脸,最后落在安逸轩熬得通红的眼睛上。

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幼时跟随父亲沈砚行医的记忆片段。父亲曾救治过一场类似的时疫,彼时她虽年幼,却常在一旁帮忙捣药、誊写药方,那些特殊的药材配伍和隔离处置之法,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不安的悸动,缓缓起身,对着上首的皇后盈盈一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的嘈杂:

“皇后娘娘,臣妾斗胆,或有拙见一二。”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惊疑,有审视,更多的是不屑与等着看笑话的嘲弄。

“哦?”皇后抬起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沈贵人但说无妨。”孙贵妃则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沈清漪无视那些目光,声音沉稳,条理清晰:“臣妾幼时随家父行医,曾见家父应对过类似疫症。

家父有言:‘瘟疫之起,多由秽气郁蒸,邪从口鼻而入,传变最速’。首要之务,非在用药,而在‘隔断’与‘洁净’。”

她顿了顿,迎着众人或疑或讶的目光,继续道:“其一,当将已染病者集中安置于远离水源、通风良好之宫室,专人照料,所用器物衣物皆以沸水蒸煮,病患污秽之物须深埋或焚烧。

其二,未染病者,务必以煮沸放凉的盐水或特制药水(她报出几味清热解毒、芳香避秽的常见药材)勤加漱口、净手,出入皆以洁净布巾覆住口鼻。

其三,各宫室内外,除焚烧艾草苍术避秽外,当每日以石灰水或浓醋泼洒地面,尤其水井、沟渠之处。

其四,太医院所用药方,臣妾观之,驱邪解毒之力稍显不足,或可加入‘金银藤’、‘大青叶’、‘贯众’等物,以增清瘟退热之效,并辅以‘生石膏’退高热,护其津液。”

她语速不快,字字清晰,所述方法既有理论依据,又具极强的操作性,尤其那“隔断”与“洁净”的理念,更是直指防疫要害,是太医院众人因循守旧之下未曾着重强调的。

安逸轩越听眼睛越亮,仿佛在迷雾中看到了指路明灯,他忍不住接口道:“贵人此言甚是!金银藤、贯众确为清瘟解毒要药!隔离之法更是釜底抽薪之策!”

皇后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露出赞许之色:“沈贵人所言,句句在理,甚合防疫之道。

安院判,即刻按沈贵人所言,拟定详细章程,晓谕六宫,严格执行!任何人不得懈怠!”她目光转向孙明玉,语气陡然转冷,“贵妃,你辖下宫人染疫者最多,宫室洒扫、器物蒸煮之事,更需你亲自督促,不得有误!若再因疏失导致疫情扩散,本宫也保不住你!”

孙明玉脸色一阵青白,却只能咬牙应下:“臣妾遵旨。”她看向沈清漪的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又是这个沈清漪!处处压她一头!

沈清漪的建议很快被采纳。隔离区在远离宫苑的西苑僻静处设立,染病宫人被迅速移出。

各宫开始严格执行漱口、净手、掩口鼻的规矩,石灰水和醋的气味更加浓烈地弥漫开来。

安逸轩根据沈清漪提供的思路,调整了药方,药效显著增强。疫情蔓延的势头,终于被初步遏制。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慈宁宫。

太后年事已高,最惧时疫侵扰,听闻沈清漪献策之功,大为欣慰。

她虽未直接召见沈清漪,却派身边最得脸的瑞珠嬷嬷亲自到流华宫,送来一盒上好的血燕和一支象征福寿安康的赤金累丝嵌红宝石如意簪,并转达了太后的口头嘉许:“沈贵人心系宫闱,临危献策,颇有仁心慧智,哀家心甚慰之。”

这份来自后宫最高权力者的肯定,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皇后更是抓住时机,在皇帝面前“忧心忡忡”地禀报:“此次时疫,幸得沈贵人家学渊源,及时献策,方得控制。只是……贵妃妹妹辖下宫人染病最多,管理上……难免有疏漏之处,若非如此,疫情或许不至如此汹汹。”她言语间并未直接指责,却将孙明玉推到了风口浪尖。

萧景琰本就因疫情焦心,闻听此言,再想到孙明玉平日的跋扈和此次的失职,怒意顿生,当即下旨:“贵妃孙氏,协理宫务不力,致使时疫蔓延,惊扰宫闱,着即禁足长乐宫一月,静思己过!协理之权,暂由淑妃代掌!”这道旨意,无疑是对孙明玉的又一次沉重打击。

长乐宫内,孙明玉砸无可砸,只能对着心腹宫女发出凄厉的诅咒:“沈清漪!苏蕴容!本宫与你们不死不休!”

疫情稍缓,沈清漪并未安坐宫中。她深知父亲教导的医者仁心,更明白此刻正是收拢人心、探查真相的时机。

她主动向皇后请缨,协助安逸轩照料隔离病区的宫人。皇后此刻也正需要有人做这又脏又险的差事,便也乐得顺水推舟。

隔离区设在一处废弃的偏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汗味和淡淡的秽物气息。呻吟声、咳嗽声不绝于耳。

沈清漪以素布覆面,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她不顾青萍的担忧,亲自为病重者喂药、擦拭降温,动作轻柔而熟练。

她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的症状变化,与安逸轩低声交流着用药心得。那些原本绝望等死的低等宫人,看着这位如仙子般高贵却肯为他们俯身的贵人,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感激的泪水。

“贵人……菩萨……”一个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宫女抓住沈清漪的衣袖,喃喃呓语。

沈清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会好的,按时吃药。”就在她准备起身去查看下一个病人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小宫女枕边换下的一件粗布内衫。那内衫的领口内侧,似乎沾染了一点极淡的、不寻常的黄绿色粉末,若非她心细如发,几乎难以察觉。

沈清漪的心猛地一跳,这颜色和质地……她不动声色地用干净的布巾包起那件内衫,借口拿去蒸煮消毒,带离了病区。

回到流华宫僻静的耳房,沈清漪屏退左右,小心地展开那件内衫。

她凑近仔细嗅闻,除了汗味和药味,那点黄绿色粉末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近乎无味的、带着点泥土腥气的特殊气味。

她小心翼翼地用银簪尖挑起一点粉末,放在白瓷碟中,又从自己妆匣底层取出一个父亲留下的、装有各种试药粉末的小巧锦囊。

她取出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与那黄绿色的粉末混合在一起。片刻之后,混合的粉末边缘,竟然泛起了极其微弱的、诡异的幽蓝色荧光!

沈清漪的手猛地一颤,银簪差点脱手!父亲的手札中记载过一种域外奇毒,名为“腐萤草”研磨的粉末,无色无味,遇血则隐,但若与“赤磷粉”相合,在暗处会发出微弱蓝光。

此粉本身毒性不强,却能极大地削弱人之气血,使之对疫病毫无抵抗之力!更可怕的是,此粉极易通过沾染衣物、皮肤接触传播!

有人在刻意传播!有人在利用这场时疫!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清漪的心脏,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想起那些染病宫人集中的区域,想起孙明玉被夺权禁足,想起皇后看似公允实则步步紧逼的姿态……这深宫的水,比她想象的更黑、更毒!

沈清漪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迅速将沾染粉末的布巾和内衫投入火盆,看着火舌将其彻底吞噬。她必须更小心,暗中查访,绝不能打草惊蛇。

沈清漪在疫区的善举和成效,很快传到了萧景琰耳中。

他亲临隔离区外围,隔着窗棂,远远望见那个在病榻间穿梭的纤细身影,她覆着面纱,眼神专注而温柔地为宫人拭汗、喂药,动作沉稳,毫无惧色。

那一刻,萧景琰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赞赏,有怜惜,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人人自危、避之不及的时刻,唯有她挺身而出,心怀仁善。

翌日,一道特殊的恩旨降下流华宫:特许沈贵人可随时出入御书房,伴驾左右,亦可取阅御书房藏书。

这道旨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激起的波澜远超之前的任何赏赐!御书房乃机要重地,非皇帝心腹重臣不得擅入,更遑论后宫妃嫔!这不仅是天大的恩宠,更是一种近乎昭告天下的信任与倚重!

消息传来,后宫再次震动。嫉妒、艳羡、恐惧、算计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网,将流华宫笼罩得更加严密。

沈清漪接旨时,心中并无多少欣喜,反而沉甸甸的。

皇帝的青睐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她深知,踏进御书房的那一刻起,她将彻底暴露在所有明枪暗箭之下。然而,这或许也是接近真相、获取力量的唯一途径。

她利用出入御书房之便,开始有意识地查阅一些关于宫廷旧档、各地风物志以及域外药物的记载,试图寻找“腐萤草”的来源线索,动作隐秘而谨慎。

一日午后,清漪从御书清漪从御书房出来,并未直接回宫,而是信步走到了太液池畔的“藕香榭”。

淑妃徐燕宜正独自坐在水榭中,对着满池初绽的荷花出神。

她今日只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云纹宫装,未施粉黛,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轻愁,少了几分往日的娴静,多了几分脆弱的易碎感,如同一枝被风雨打湿的素荷。

“淑妃娘娘安好。”清漪上前行礼。

徐燕宜回过神,见是沈清漪,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浅笑:“是沈妹妹啊,快坐。”她示意清漪坐在身旁的石凳上。

水榭中清风徐来,荷香阵阵。两人沉默片刻,徐燕宜望着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幽幽叹了口气:“花开得再好,终有凋零之时。就如同这宫里的恩宠,今日繁花似锦,明日……或许便是雨打风吹去。”

沈清漪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萧索之意:“娘娘何出此言?皇上对娘娘……”

徐燕宜苦笑着摇摇头,打断了清漪的话,她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宫墙,带着一丝迷惘和深藏的哀伤:“妹妹,你可知我为何能在这深宫之中,独守一份清净?”她不等沈清漪回答,自顾自地低声道,“因为徐家。我父兄戍守北疆,掌重兵。皇上他……需要徐家的忠诚,却也忌惮徐家的兵权。”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重,“所以,我不能有宠,不能有子。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平衡,一道枷锁。皇上待我温和,却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墙。这‘淑妃’的尊位,不过是一座华美的囚笼罢了。”

她眼中泛起一丝水光,却又迅速隐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认命般的沉寂。这番话,是她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此刻对着这个聪慧而似乎带着善意的沈清漪,竟不由自主地倾吐而出。

沈清漪心中震撼,她一直以为徐燕宜的淡泊是性情使然,却不知背后竟有如此残酷的帝王制衡之术!

看着徐燕宜强忍哀伤的侧脸,沈清漪心中涌起强烈的共鸣与怜惜。

在这深宫之中,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只是被摆在了不同的位置。她轻轻握住徐燕宜微凉的手,低声道:“娘娘……”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安慰。

徐燕宜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微微一怔,随即反手轻轻握了一下,露出一抹带着泪意的浅笑:“让妹妹见笑了。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妹妹聪慧,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切记,这宫里的路,一步一荆棘,需得……小心为上,步步为营。”她的话,是告诫,亦是同病相怜的关切。

两人在水榭中坐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将池水染成一片碎金。这份在危机四伏中悄然滋生的患难相知之情,如同一道微光,温暖着彼此冰冷的心房。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自沈清漪获准出入御书房后,林绾绾往流华宫跑得更勤了。

今日送新得的苏绣帕子,明日带御膳房新制的点心,后日又邀沈清漪一同赏花。

她总是笑语晏晏,亲热地挽着沈清漪的手臂,姐姐妹妹叫得无比亲热,眼神却如同最粘稠的蜜糖,紧紧黏在沈清漪身上,不动声色地打探着:

“妹妹今日去御书房,可曾见到皇上?皇上心情如何?”

“听说妹妹在帮安太医整理药方?真是辛苦了!可有什么趣闻?”

“妹妹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了,连皇后娘娘都说妹妹是福星呢!不知妹妹在御书房,都看些什么书呀?”

她问得特别巧妙,带着小女儿家的好奇和崇拜,似乎只是关心和羡慕。

沈清漪面上含笑应对,或轻描淡写岔开话题,或半真半假说些无关紧要的见闻,心中却警铃长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绾绾笑容背后那冰冷的窥探之意,如同附骨之疽。

有一次,她故意“失手”打翻了一本摊在案几上的、刚从御书房带回的无关紧要的《花间集》,林绾绾立刻上前帮忙收拾,目光却飞快地扫过书页内容,那速度之快,绝非无心。

这后宫,疫病的阴霾虽在一点点的消退,但人心的鬼蜮伎俩,却从未停止涌动。

沈清漪抚摸着皇帝新赏赐的一枚羊脂白玉镇纸,触手温润,心却一点点沉静下来,如同冰封的湖面。

她看得更清了:皇后的借刀杀人,孙贵妃的刻骨仇恨,林绾绾的如影随形,还有那隐藏在疫病阴影下的、未知的黑手……前路更加艰险,而她,必须走得更稳,看得更远。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上纵横小说支持作者,看最新章节

海量好书免费读,新设备新账号立享
去App看书
第四章 疫影重重
字体
A-
A+
夜间模式
下载纵横小说App 加入书架
下载App解锁更多功能
发布或查看评论内容,请下载纵横小说App体验
福利倒计时 05 : 00
立即领取
05 : 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