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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椒房暗涌

晨光初透,流华宫庭院里的海棠尚沾着昨夜的露水,青石板路上便传来了急促而纷杂的脚步声。

沈清漪刚由青萍伺候着梳洗完毕,一支素净的玉簪松松绾着发髻,还未来得及用早膳,贵妃孙明玉身边的大太监李荣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径直闯了进来。

“问沈贵人安。”李荣皮笑肉不笑地甩了下拂尘,尖细的嗓音带着刻意的拖长,“贵妃娘娘体恤贵人初入宫闱,恐对宫规礼仪生疏,特命奴才前来,请贵人即刻往长乐宫偏殿,聆听娘娘教诲。”他特意在“即刻”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桌上未动的清粥小菜,带着不容置喙的倨傲。

青萍脸色微变,下意识想开口,清漪却已盈盈起身,面上不见半分波澜:“有劳公公引路。青萍,随我去。”

长乐宫偏殿,熏香浓烈得有些呛人。孙明玉一身正红织金缠枝牡丹宫装,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长长的鎏金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青玉盏中漂浮的玫瑰花瓣。她容貌艳丽,眉梢眼角却透着凌厉的刻薄。

“沈贵人来了?”孙明玉眼皮都未抬,声音懒洋洋的,“入宫三日,可还习惯?”

“承蒙娘娘挂念,一切尚好。”沈清漪依礼下拜,姿态恭谨。

“尚好?”孙明玉终于抬眼,目光如淬了冰的针,将她从头到脚刮了一遍,最终落在她发间那支温润的梨花白玉簪上,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浮起更浓的嫉恨。

“本宫看你规矩松散得很!这宫里的晨昏定省,贵人的仪态行止,哪一样是‘尚好’就能糊弄过去的?皇上怜惜你年幼无知,本宫却不能眼看着你行差踏错,丢了皇家的脸面!”

她猛地坐直身体,护甲指向殿外阳光刺眼的汉白玉庭院:“去,跪到日头底下去!好好给本宫思过!两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让你这身新晋的贵人体面,也沾沾地气,醒醒脑子!”

“娘娘!”青萍失声惊呼,扑通跪下,“贵人昨日刚受了些风寒,身子还弱,求娘娘开恩……”

“放肆!”孙明玉厉声呵斥,一个眼神,旁边的嬷嬷立刻上前,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青萍脸上,“贱婢!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看来沈贵人御下无方,连带着奴才也没规矩!拖出去,一起跪着!”

青萍半边脸瞬间红肿,嘴角渗出血丝,却咬着唇不敢再言,担忧地看向沈清漪。

沈清漪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逼退眼底的怒意和屈辱。她缓缓俯身,声音平静无波:“臣女领罚。青萍不懂事,冲撞娘娘,是臣女的过失,臣女代她受罚,请娘娘允准她回宫取件披风。”

“取披风?”孙明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这才几月天?沈贵人金枝玉叶,连这点日头都受不得?看来皇上是太宠着你了!一并跪着!好好清醒清醒!”她挥挥手,如同驱赶蚊蝇。

五月的骄阳,升得极快。不过半个时辰,那炽烈的白光便如熔化的金汁,毫无遮拦地倾泻在光洁如镜的汉白玉地面上,再蒸腾起灼人的热浪。

沈清漪跪得笔直,背脊挺立如新竹,额角、鬓边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苍白的肌肤上。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流进眼里,带来一阵刺痛,她却连眨眼都显得费力。脚下的青石砖滚烫,隔着薄薄的宫装裙料,那热度几乎要烙进骨头缝里。

青萍跪在她身侧半步之后,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摇摇欲坠的身影,自己也是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

她能清晰地看到沈清漪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因用力忍耐而绷紧的下颌线。

时间像是被这灼热的日头烤化了,流淌得极其缓慢而粘稠。

沈清漪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金花乱冒,只有那刺眼的白光和身下滚烫的触感无比真实。

她死死咬住下唇,一丝腥甜在口中弥漫开,靠着这点痛楚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不能倒,绝不能在这里倒下,否则只会给孙明玉更多折辱的借口。

脑海中闪过父亲教她辨认草药时说过的话:“清漪,世间百草,性有寒热。人立于世,亦当如此,外热内寒,方存一线生机。”她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将意念沉入丹田,试图用那点微末的家学底子,对抗这酷刑般的煎熬。

两个时辰,漫长得如同两载。

当沈清漪被青萍和另一个被孙明玉打发出来“看看”的小宫女半扶半架着拖回流华宫时,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脱得连指尖都在颤抖。

一回到寝殿,强撑的那口气骤然松懈,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姐!”青萍带着哭腔惊呼,顾不得自己脸上的伤和同样虚软的身体,手忙脚乱地将清漪安置在榻上。触手之处,那单薄的身体滚烫如火炭!

流华宫瞬间乱成一团,小太监福安跌跌撞撞跑去太医院请人。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之时,太医院院判安逸轩才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清癯,气质温润,眼神沉稳。一探沈清漪的脉息,他眉头便紧紧锁起:“暑热内侵,邪气入体,又兼气怒攻心,郁结于内……怎会如此?”他看了一眼青萍红肿的脸颊和同样虚弱的模样,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他快速写下药方,命随行药童立刻去煎药,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沉稳地为清漪施针泄热。

沈清漪昏昏沉沉,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一会儿如在火炉中炙烤,一会儿又似坠入冰窟,冷得牙齿打颤。恍惚间,似乎听到安逸轩温和而带着安抚力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贵人放松,下官在此。”那声音莫名地让人心安。

银针落下,带来些微刺痛,却也奇妙地驱散了一丝混沌。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个穿着太医官服、轮廓清雅的侧影,正专注地捻动着针尾。

“贵人醒了?”安逸轩察觉到她的动静,微微俯身,声音依旧温和,眼神却带着医者的锐利,仔细审视她的面色和瞳孔,“下安逸轩,贵人此刻感觉如何?可还有何处特别不适?”

沈清漪喉咙干痛得如同砂纸摩擦,勉强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安逸轩腰间佩戴的一块古朴玉佩上,那上面的缠枝纹样似乎有些眼熟,但烧灼的头脑让她无法细想。

安逸轩见状,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碧色药丸:“此乃‘清心丹’,能暂缓贵人高热不适。温水送服即可。”他将药丸递给青萍,又仔细交代了煎药的火候和服药的时辰禁忌。

就在安逸轩刚施针完毕,青萍正小心翼翼地喂清漪服下那粒清心丹时,殿外忽然传来内侍尖利的高唱:“皇后娘娘驾到——”

流华宫众人慌忙跪地迎接,皇后一身明黄色凤穿牡丹常服,在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入。她容颜端庄秀丽,眉目温婉,此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

“快起来。”苏蕴容亲自上前,虚扶了欲起身行礼的沈清漪一把,顺势在榻边坐下,目光落在清漪苍白憔悴、汗湿鬓角的脸上,满是“心疼”:“可怜见的,怎么病成这样?孙贵妃性子急了些,也是为你好,想让你尽快熟悉宫规,不成想竟……”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责备,“本宫已训斥过她了。你且安心养病,莫要多想。”说着,她身后的大宫女捧上一个精致的红漆描金食盒。

“这是本宫小厨房特意熬制的参茸养荣汤,最是滋补元气。”苏蕴容亲手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药参香气顿时弥漫开来。里面是一盅温热的汤品,汤色清亮,浮着几片切得极薄的上好山参和枸杞。“快趁热喝了,好得快些。”她目光殷切,语气温柔得无懈可击。

沈清漪挣扎着想起身谢恩,被苏蕴容轻轻按住。青萍上前接过汤盅,用银匙舀了,准备喂给沈清漪。

沈清漪虚弱地靠在引枕上,目光落在汤盅里。

那汤色澄亮,香气扑鼻,看着毫无异样。

然而,就在那温热的药气钻入鼻息的刹那,清漪多年随父辨药养成的本能,让她捕捉到了一丝极淡、极淡的违和气息——并非毒药的腥苦,而是一种奇异的、类似陈年艾草被捂过的沉闷味道,隐在浓郁的参茸香气之下,若有似无。

她心头猛地一跳,父亲沈砚行医笔记中曾提过一种延缓伤口愈合、耗损元气的阴私手段,其中有一味辅药,其气味正是如此!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如此贵重……”清漪强撑着开口,声音嘶哑微弱,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手肘“不小心”撞到了青萍端着汤盅的手腕。

“啊!”青萍惊呼一声,手一抖,那盅热气腾腾的参茸养荣汤顿时倾翻,滚烫的汤汁大半泼洒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深色的地毯迅速洇开一大片湿痕,冒着丝丝热气,浓郁的参味混合着那丝奇异的沉闷气息更加清晰地散逸出来。小半泼在了青萍的手背上,立时红了一片。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青萍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手疼,慌忙跪下磕头。

“毛手毛脚的东西!”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厉声呵斥。

苏蕴容脸上的温婉关切瞬间凝固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悦,但立刻又被更深的“体恤”所取代。

她摆摆手,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罢了,也是无心之失。沈贵人病着,身边人难免慌乱。汤洒了再熬便是。沈贵人好生歇着,本宫改日再来看你。”她起身,目光在清漪苍白的脸上和那滩污迹上扫过,最终落在安逸轩身上,“安太医,沈贵人便劳你多费心了。”

“臣遵懿旨。”安逸轩躬身应道,目光低垂,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思量。方才汤药倾翻时,那瞬间弥散开的复杂药气,也让他这位杏林高手微微蹙了下眉。

皇后仪仗离去,寝殿内弥漫着参汤泼洒后的浓郁味道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闷气息。

青萍忍着疼,红着眼眶收拾狼藉。沈清漪靠在榻上,闭上眼,只觉得浑身发冷,方才那惊险一幕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低声吩咐:“青萍,把……窗户都打开,散散气味。那地毯……拿出去,仔细冲洗干净,一点味道也别留。”

“是,小姐。”青萍哽咽着应道,她知道那汤必然有问题。

安逸轩看着清漪疲惫至极却依旧保持着清醒警觉的侧脸,心中微动。

这位新晋的沈贵人,似乎并非表面那般柔弱可欺。他上前一步,低声道:“贵人脉象虚浮躁动,郁火内结。下官方才开的方子里,已着重清心疏肝。只是病去如抽丝,贵人务必静心调养,万不可再劳神动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意有所指,“有些‘补品’,虚不受补,反受其累。贵人体质特殊,入口之物,还需更加谨慎为妙。”

沈清漪睁开眼,对上安逸轩那双清澈而带着洞悉意味的眼眸,心中了然。她微微颔首,声音虽弱却清晰:“多谢安太医提点。清漪记下了。”

夜渐深,沈清漪服下安逸轩开的汤药,在高热与寒冷交替的折磨中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似乎听到殿外传来压抑的惊呼和纷乱的脚步声。

“皇上驾到——”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带着深夜的寒气和难以掩饰的焦灼,疾步闯入寝殿,龙袍的下摆甚至带翻了门口的一盆兰草。萧景琰的脸色在宫灯映照下阴沉得可怕,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榻上气息奄奄的少女。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雷霆之怒,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目光扫过沈清漪烧得通红的脸颊、干裂的嘴唇,以及青萍脸上未消的红肿,最后落在安逸轩身上,“安太医!沈贵人如何?”

安逸轩连忙跪地回禀:“回皇上,贵人乃受烈日曝晒,暑热内侵,又兼惊怒交加,邪气入体,故而高热不退。臣已施针用药,若能安然度过今夜,高热退去,便无大碍。只是……”他顿了顿,谨慎道,“贵人身子底子有些虚,此番元气大伤,需得长期静养调理。”

萧景琰大步走到榻边,无视一地的跪拜。

他伸出手,指背轻轻碰了碰沈清漪滚烫的额头,那灼热的温度让他眉心拧成了死结。他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扫向侍立一旁、瑟瑟发抖的流华宫管事太监:“孙明玉让她跪了多久?在何处跪的?”

“回…回皇上,两…两个时辰…在…在长乐宫院中…日头底下…”太监抖如筛糠。

“好!好一个贵妃!好一个‘教导宫规’!”萧景琰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刺骨,让整个流华宫如同坠入冰窖。

“传朕口谕:贵妃孙氏,恃宠生骄,苛待妃嫔,德行有亏,着即日起禁足长乐宫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罚俸半年!身边近侍李荣,杖责三十,即刻执行!”旨意如同惊雷,在寂静的深宫中炸响。

他复又看向榻上,眼中戾气稍敛,化为浓得化不开的沉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接过青萍战战兢兢递来的湿帕子,竟亲自拧了,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轻柔地为清漪擦拭额角的冷汗。

那专注而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去,把朕库里的冰蚕丝被取来。再拿些上好的银霜炭,殿内不能有半点寒气。”他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总管太监高德忠,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沈清漪痛苦蹙起的眉头。“安太医,你今夜就留在流华宫当值,沈贵人若有丝毫闪失,朕唯你是问!”

安逸轩深深叩首:“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

这一夜,流华宫灯火通明。萧景琰竟未离去,只在屏风外的暖阁中坐了一宿。

他不时起身踱步,隔着屏风询问内里的情况。每一次安逸轩出来禀报“热度略退”、“气息稍平”,他紧锁的眉头才略略舒展一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飞遍了整个沉寂的后宫。

皇后在昭阳殿中听闻皇帝不仅严惩了孙明玉,更在流华宫彻夜守候,手中正把玩的一支赤金凤簪“啪嗒”一声掉落在梳妆台上。

她望着铜镜中自己依旧端庄的容颜,眼神却一点点沉冷下去,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潭。

镜面清晰地映出她唇边缓缓勾起的一抹冰冷弧度,那弧度里,再无半分平日的温婉,只剩下翻涌的忌惮与算计。

孙明玉在长乐宫内摔碎了满殿的名贵瓷器,歇斯底里的咒骂被厚重的宫门隔绝。

她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想象中掐断沈清漪脖颈的触感,眼中是滔天的怨毒与一丝被皇帝雷霆手段震慑后的恐惧。

而更多的嫔妃,在各自的宫室里辗转难眠。震惊、嫉妒、惶恐、揣测……种种情绪交织。

一个入宫不过三日、根基浅薄的贵人,竟能让皇上为她如此破例,甚至不惜重惩贵妃,亲自守夜!这沈清漪,到底是何等的狐媚?又或者……她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力量?

流华宫那看似摇摇欲坠的灯火,在这一夜,成了整个后宫风暴的中心。

沈清漪的名字,带着皇帝前所未有的恩宠与庇护,重重地烙印在每一个后宫女子的心头,再也无法抹去。

这深宫的水,被彻底搅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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