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自在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扯。
这位美女宗主,说话倒是直来直去,颇对他胃口。
“你这身功法,刚猛有余,变化不足。”
梅彦雪葱白的玉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审视。
“光靠一双拳头,若是遇到那些身法诡异的对手,容易吃亏。”
她话锋一转,直接下令。
“来人。”
“去宝库,将那柄‘昊日刀’取来。”
很快,两名侍女便抬着一个古朴的长条形锦盒,恭敬呈了上来。
梅彦雪亲自打开锦盒。
刹那间,一股惊人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一柄造型古朴霸气的长刀,正静静地躺在血色的丝绸之上。
刀身暗淡无光,却仿佛有岩浆在内部缓缓涌动,刀柄处更刻着一轮栩栩如生的烈日图腾。
二阶地级神兵!
一旁的路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脏更是狠狠一抽!
宗主竟然把这柄宝贝都拿出来了!
这可是当年宗门倾尽资源,为那位已经陨落的麒麟子,特意准备的本命神兵啊!
“拿着。”
梅彦雪玉手随意一挥,锦盒便如被无形之手托着,平稳地飞到了安自在面前。
“此刀与你的功法属性完美契合,能将你的炎气威力,凭空增幅三成。”
“就当是本座给你的见面礼。”
安自在的目光落在那柄刀上,漆黑的瞳孔中,终于亮起了一丝感兴趣的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把刀仿佛在与他丹田气海中那颗金丹,遥相呼应。
他伸手,握住了刀柄。
入手微沉,一股精纯的暖流顺着手臂悍然涌入体内,说不出的熨帖舒服。
“嗡——”
安自在手腕一抖,随手挽了个刀花。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灼热刀气,瞬间破空而出!
刀气悄无声息,精准地斩在殿内一根万年冰玉雕琢的柱子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仿佛被烧红烙铁烫过的焦黑印记。
路甲的心脏再次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我的老天!
那可是万年冰玉柱,寻常法宝都难伤分毫!
这要是力道没控制住,这听涛殿非得当场被拆成废墟不可!
“好刀。”
安自在吐出两个字,反手将刀收入背后刀鞘,再次对着梅彦雪抱拳一礼。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真诚。
“多谢宗主厚赐。”
“行了。”
梅彦雪慵懒地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路甲,带他去天字号别院歇着吧,他若有什么需求你尽量满足,可派几个女弟子照顾他。”
安自在听闻连忙抬手拒绝。
“女人就不要了!”
“哦?果然道心坚强!”梅彦雪有点诧异随即表示认可,转头对路甲说道:“路甲,下去吧!”
路甲连忙躬身行礼,领着安自在就往外走。
一路上,路甲的嘴就没停过,活像个业绩冲破天际的房产中介,热情得有些夸张。
“安公子,我跟您说,这天字号的别院,整个宗门上下,可就只有三座!”
“另外两座,住的可都是为宗门立下过汗马功劳、早已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
“别院里不仅自带一口灵眼温泉,还有独立的炼丹房、修炼室,灵气浓度是外面的十倍不止!”
他唾沫横飞地介绍着,将安自在领到了一处坐落在山崖边缘,被浓郁云雾缭绕的精致宅院前。
安自在听着他的介绍,心中对折根仙宗的诚意,又高看了几分。
他推开院门,只见院内亭台水榭,灵花异草,景致确实不凡。
他转过身,看着还在滔滔不绝的路甲,平静地开口,一针见血。
“路执事。”
“贵宗的诚意,安某已经看到了。”
“现在,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去缉法司?”
路甲正说到兴头上,被他这么一问,所有话头顿时卡在喉咙里。
他连忙换上一副安抚的表情,几乎是带着一丝恳求,苦口婆心地劝道。
“安公子莫急,莫急啊!”
“送您去缉法司,那是我宗门上下的头等大事,宗主已经亲自去信联络了!”
“不过嘛,这总得走个流程不是?”
“您也刚到,舟车劳顿,不如先在这儿住上两天,熟悉熟悉环境,感受一下我折根仙宗的风土人情。”
“我保证!”
路甲猛地伸出两根手指,信誓旦旦,赌咒发誓。
“后天!最多后天一早,我亲自送您去缉法司的青州分部报道!”
安自在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心底那点小算盘彻底剖开。
那眼神,看得路甲心里直发毛,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生怕这尊爷一个不高兴,觉得被耍了,扭头就走。
良久。
安自在才缓缓点头。
“好,我就等两天。”
说完,他转身走进宅院,随着他的脚步,两扇厚重的院门“轰”的一声缓缓关闭,将路甲隔绝在外。
路甲站在门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觉得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伺候这位爷,可比跟十个宗门的长老钩心斗角还要累!
院门内,安自在随手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路甲那点小心思,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无非是怕自己刚来就跑了,想用两天时间再加点感情投资,顺便拖延一下走流程的时间。
无所谓。
他安自在向来不是个没耐性的人,前提是,对方给的价码足够高。
折根仙宗的诚意,目前看来,还算可以,起码算公平。
他走到院子中央,手腕一翻,那柄造型霸气的“昊日刀”便出现在手中。
刀身入手微沉。
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掌心,蛮不讲理地就往他经脉里钻,与他金丹内那股精纯的阳刚炎气遥相呼应。
那感觉,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见了面,激动得直打哆嗦。
安自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好家伙。
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随手挽了个刀花,没有动用半分灵力,仅仅是凭借刀本身的锋锐和重量。
“嗤——”
空气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划过的牛油,发出一声轻微的嘶鸣。
刀锋所过之处,光线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如同夏日正午地表一般的扭曲。
这要是灌注了灵力,威力怕是得翻上好几番。
安自在来了兴致。
他就站在这云雾缭绕、能听见下方江水滔滔的崖边院落里,一板一眼地练起了刀。
没有章法,没有套路。
就是最简单的劈、砍、撩、刺。
但他每一刀挥出,都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霸道,刀风呼啸,引得院内灵气都为之紊乱。
听着崖下千百条江河奔腾咆哮的宏大声响,手中握着与自己属性完美契合的神兵,安自在忽然觉得,这种感觉……不赖。
颇有几分仙人一怒,挥刀断江的滋味。
……
第二天一大早。
安自在刚结束一夜的修炼,正站在院中,感受着昊日刀给他身体带来的细微变化,院门就被人“砰砰砰”地擂得山响。
那动静,活像外面有人在拆迁。
安自在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路甲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隔着门板都透着一股打了鸡血似的亢奋。
“安公子!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安自在收起长刀,走过去拉开院门。
只见路甲满面红光,激动得像个刚中了五百万两黄金彩票的赌徒,一把抓住安自在的胳膊,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成了!成了!缉法司那边,成了!”
安自在面无表情地拨开他的手。
“咦,路执事,口水!”
“咳咳!”
路甲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清了清嗓子,但眼中的狂喜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缉法司那边回信了!”
“宗主亲自出面,加上我们折根仙宗百年来的人脉铺垫,缉法司青州分部的总司长,破格录用您为‘青龙纹’密探!”
路甲的声音都在颤抖,不是怕的,是激动的。
“您现在就可以直接过去报道了!”
“安公子,这是您的身份令牌和引荐信,我都给您带来了!”
他献宝似的将一枚刻着青色龙纹的玄铁令牌,和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递到安自在面前。
安自在接过东西,掂了掂,分量不轻。
他看着路甲,眼神平静:“就这么简单?”
“简单?”路甲苦笑一声,随即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一抹与有荣焉的傲然,“对安公子您来说,自然是简单的。但您不知道,为了这个名额,宗主几乎是把青州总司长欠我们宗门的一个天大的人情给用掉了!”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一字一句地说道:“安公子,临走前,我代表宗主,还有一句话要嘱咐您。”
安自在看着他。
“进了缉法司,您只有一个任务。”路甲的眼神,锐利如鹰,“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自己的小命!”
“其他的,您什么都不用管!”
“在里面,不管您是看谁不顺眼,打了不该打的人;还是查案时,捅了不该捅的马蜂窝;又或者,惹出了什么天大的祸事……”
路甲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却愈发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您什么都不用怕!第一时间,捏碎这枚传讯玉符联系我!天塌下来,有我们折根仙宗给你顶着!”
“您要记住,您是我折根仙宗请回来的定海神针!只要您人没事,就算您把整个青州分部给掀了,我们宗门,也替您摆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安自在还能说什么。他看着路甲那张写满了“我们宗门就是你的后盾,你随便浪”的真诚脸庞,深受感动,抓过他的手,用力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老路,你放心。”安自在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郑重,“我这人,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路甲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感动得热泪盈眶。
看看!看看!这是何等懂事的天才!宗主真是慧眼识珠啊!
然而,安自在的下一句话,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以后,就辛苦你们了!”
“……”
路甲呆立当场,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一百只蜜蜂同时蛰了屁股。
不是……哥们,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叫“以后辛苦你们了”?
你还真就打算撸起袖子,把天给捅个窟窿,然后让我们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啊?!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却发现安自在已经潇洒地转过身,冲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的白云城方向走去,那背影,说不出的嚣张与决绝。
路甲站在原地,风中凌乱,只觉得自己的前途,乃至整个折根仙宗的前途,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拨不开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