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范素昕的闺房内。
三册竹简平整的摆放在案牍上,范素昕面容憔悴地坐在一旁,下眼睑的黑眼圈在雪白肌肤的比衬下越发明显。
香炉的薄烟弥漫在房间内,她昨夜失眠了。
太子所言不虚,从卷宗的记载内容避重就轻,许多关键事件也含糊不清。
基本可以断定这三件事都有内部人员操作的痕迹,而这三件事也确由她的父亲接手。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将竹简卷起,放到了床底下。
敲门声响起,府内的仆从送来了一盆水,是洗漱用的。
素手浸入水中,清凉的水温让她恢复了一些精神,但她还是很快陷入思考。
从日常洗漱到早膳,范素昕一直心不在焉。
她脑中的方案想了一个又一个,但却没有一个经得起推敲,要么暴露意图,要么缺乏合理性。
“你怎么了?早上到现在都魂不守舍的。”
范弦知道自己的妹妹偶尔会陷入思考,所以一开始察觉到她不对劲时并没有在意。
但现在早膳都吃完了,发现她还在神游,这就让他有些不放心了。
范素昕闻声抬头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摇了摇头。
“没什么事。”
“不会是心里有人了吧?”
范弦打趣地问道,同时弯下腰追着范素昕下移的视线,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个究竟。
“哎呀,不是!说了没什么事,非得来烦我。”
范素昕回过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虽然脑海里还是没有具体的计划,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达成目的。
但她的父亲去上朝了,现在是放回卷宗的最好时机。
范弦没有自找没趣,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转身离开。
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范弦知道范素昕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十分有十一分不对劲,难不成和太子有关系?作为和范素昕朝夕相处的人,他自然能察觉到范素昕的不寻常。
范素昕取了一个布袋,将五册竹简都放了进去,范素昕刻意避开了范弦可能在的位置,走了一条鲜有人在的路出了范府。
一路上顺风顺水,市井人家的叫卖声让她没碰上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来到了刑部大门前。
由于有上次大张旗鼓的参观,所以刑部官员都认出了范素昕,一路上有不少人对她行礼,没有一人伸手阻拦。
来到档案库,今日值班的自然还是孟书。
“看来我与大人有缘,两次前来竟都是大人在值班。”
范素昕微笑着将五册竹简从布袋中取出,半抱半捧地递给孟书。
孟书尴尬地干笑两声,范素昕不知道现在这个档案库就他一个人负责,所以根本没什么缘不缘的。
但能听见这样一个美人说和自己有缘,他自然不会开口解释。
“能接连两日看见范小姐实是幸运之至。”
孟书憨笑着接过竹简,将五册竹简分为两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尚书大人还真是繁忙,不仅要处理城东那桩灭门案,还要抽空阅读卷宗,真是日理万机。”
说完他拿起另一份竹简,也就是那三册需要权限才能调取的卷宗,走到了档案库深处,准备将这几卷案宗放回原位。
灭门案!?
范素昕抓到了重点,她很清楚她的父亲自担任尚书以来就没再亲自接手过案件,每天上完朝就回家,在家里钓鱼、和以往的好友喝茶下棋。
所以这个灭门案很有可能就是上次二王子亲临刑部找父亲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这个案件最近才发生,如果能够插手调查这个案件,兴许就能找到突破口。
“大人说笑了,家父既得圣上信任,又身居要职,自然要为圣上解忧。”
“范小姐说的是。”
范素昕本应该就此请辞,但她想借机了解一下灭门案的事情。
“和大人见了两面,还不知道大人贵姓?”
“免贵姓孟,名书,孟书。”
听见范素昕问起自己的名字,他强装镇定地回答,仿佛并不在意。
“原来是孟书大人。”
范素昕向前踱步的同时微微皱眉,有些忧虑地说道。
“说来家父近日确实操劳,昨夜书房内的油灯久久不熄,我途径时还能听见家父的叹息声,当时还不知父亲是在为这样的大案而忧心。”
孟书听出了范素昕语气中的忧虑,一瞬间便在心中为她树立起一个形象——一个想为父分忧的孝顺女儿。
“范小姐也不用太担心,据说那件案子已经有了很大进展,想来也和尚书大人的辛劳息息相关,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破案了。”
“很大进展?不知大人向我透露一二,好让小女子有机会为家父分忧。”
范素昕双手抬至小腹,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担忧之意溢于言表。
孟书心想范素昕还真是大家闺秀,不仅有才德还有品性。
看着她盈盈秋水般的双眸,孟书心一软,心想万一告知这个才女还真能有新的角度也说不准,更何况对方身为刑部尚书之女,也算不上外人。
“此事说来话长。”
孟书将机密卷宗放好后从架子间走了出来,伸手一指一旁的木椅,示意范素昕坐下说。
范素昕保持着神态慢步就座,心中正为计划的顺利实行而高兴。
“案子发生在城东一户姓陈的纺织人家,报案的是那户人家的街坊邻居,姓梁,没记错的话是叫梁成。”
“梁成是陈家的常客,每年夏天都会将家养蚕虫吐出来的蚕丝送到陈家去做成衣物。”
“那日正逢梁成的妻子去取衣物,谁成想梁夫人一进院子就看见陈家平房的门槛处有血迹。”
“梁夫人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是也没看出院子有太大异常,就走近了平房……”
孟书说到这忽然一顿,决定直接让范素昕看灭门案的文书。
“当时的文书就是我记录的,范小姐既想协助尚书大人调查,不如就直接看文书吧。”
伸手示意范素昕稍等,他又走到摆放机密卷宗的架子前,取出了两份文书。
之所以是文书而非竹简是因为近几日造纸术的推广,楚国众多机关都在变革。准备用书页作为记录载体,因此在变革后发生的案子都是用文书记录。
这两份文书是机密,但范素昕刚才才将那三份机密才还回来,他心里自然把范素昕的权限和范尚书等同了。